幽绝率领大军来到抚风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弓箭严阵以待。 先锋执节校尉尹忠打马上前叫阵。 却见城楼上一个兵士挑出一杆长枪,枪尖上挂着一缕浅蓝稠纱。 幽绝见了此物,蹙了蹙眉:她终于还是来了。 挥了挥手:“今日暂且退兵。” 众将士面面相觑。 幽绝出征以来,战无不胜,何曾听过退兵两个字? 幽绝已勒转马头:“收兵。” 众将士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指挥军队撤退。 抚风城内。 尤龙守将靖信大将军克於勒向立于一旁的榆儿拱手道:“没想到浣月军真的退去了,多谢姑娘援手。” 克於勒早知浣月屠血手段,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守卫抚风城。 但能够退得敌兵,保一城将士、百姓平安,当然再好没有了。 这个姑娘突然从天而降,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路,但如今看来,说不定真能有一线希望。 榆儿走近城楼边,望着远处退走的浣月军。 当日天玄道长曾以我之假死重伤于他,或许他确于我有些情分。 今日用这稠纱试他一试,他真的退了兵。 这情分还在。 那么,这争取到的时间,我就好好给你挖一个坟场! 榆儿向克於勒道:“将军需替我做几件事。” 克於勒道:“姑娘尽管吩咐。” “首先,让所有百姓立刻撤出抚风城。”榆儿道。 “没问题。”克於勒道。 “第二,所有将士们愿留下的留下,愿撤离的撤离。”榆儿道。 克於勒却露出难色:“国有难,军士怎可贪生怕死?” “朱厌血屠之下,再多的军士也不过血肉作尸,白白葬送。”榆儿道。 克於勒当然也明白,朱厌一出,恐怕就连自己也难逃一死。 终于他点头道:“好!” 百姓们陆陆续续撤出了抚风城。 军士中撤离的约有三分之一,余下的军士歃血成誓,誓死与城共存亡。 榆儿再向克於勒道:“如今,还需做第三件事。” 克於勒道:“姑娘尽管吩咐。” “这第三件事若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败,就是血涂沙场。”榆儿道。 克於勒道:“受命之时,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只有一线可能,克於勒也愿以性命相搏。” “好。”榆儿道,“如此方有后话。” 宁葭才看到袁丘和圆觉的居所,便见周里胥在门前大声道:“凡是男子无论僧人俗人都要应征,限五日之内到望云镇军营画卯。若是不到,按逃兵论处。” 周里胥知会完又急急忙忙去敲下一家的门。 “和尚,”袁丘大着嗓门道,“给这鸟皇帝祸害得,这里也没法呆了。” 见宁葭进来,把门关上,领她到屋里,指着秦留思、秦留悯两兄弟对她道:“我跟和尚这就要离开这里,这两个孩子,小棠姑娘多帮衬着点儿。” 宁葭点点头:“我自会得。只是,袁大叔和大师你们打算去哪里呢?” “如今到处都这么乱,我们也不知道会怎样。”袁丘道。 圆觉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后会有期。” 宁葭闷闷出来,回到桃叶家中。 看院中担子在那儿,知是六顺已回来了。 只是屋中并不见他人影。 宁葭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又重新开始打扫起来。 打扫完毕,又将晚饭所需青菜摘洗干净,将粥先煮在了锅里。 她如今做这些,已是熟稔了。 桃叶回来时,向她笑道:“有了你照顾家里,我可以放心了。” “是你教得好。”宁葭向她亦回以一个微笑,一边手中针线不停。 “这是荷花吗?”桃叶看她手中绣了一半的粉色花瓣道。 “嗯。”宁葭轻轻地点了点头,思绪有些飘得远了。 忽听“砰”的一声,闭合的院门忽然被人撞了开来,几个兵士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大声嚷道:“谁是关桃叶?” 宁葭与桃叶连忙跑出门来,看几人脸上神色,知是来者不善。 桃叶应道:“我就是,官爷有何吩咐?” “在就好,跟我们走。”一个兵士道。 “走?”桃叶奇道,“去哪里?” “官营。”兵士道。 “可有什么事吗?”桃叶道。 “军中官妓不足,朝廷正在征召新女,看见没有,这就是你的征集令。” 兵士抖了抖手中一章纸,上面赫然盖着鲜红的官印。 “什么?”桃叶惊道。 宁葭在旁闻听“官妓”二字,亦是如闻晴天霹雳一般。 “带走。”兵士向身后之人招了招手,便有一个兵士上前,抓住桃叶胳膊就往外拉。 “你们放开我!”桃叶狠命地甩开了他的手,向后退道,“你们、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朝廷大军为守卫国土、保举国平安,哪个不是浴血奋战、舍生忘死,你们自该感激奉献,可别不识趣!”兵士道。 被桃叶甩开的兵士又上前来拉扯桃叶,桃叶挣扎不休,宁葭冲上前去抓住那个兵士的胳膊,兵士反手一掌掴了过来。 宁葭连忙向后避开。 兵士看了看她:“啧啧,看你这身材……可惜,这脸毁了,不然一并带了去,还能多拿点儿赏银。” 说着又去拽桃叶,桃叶连忙转身向后跑去。 “你跑得了吗?”兵士哼道。 又上来两个人向桃叶追了过去。 “桃叶!”宁葭大喊道。 桃叶情急之下,向大门跑去,一头撞在了门柱上,鲜血顿时从她额上汨汨流出。 “桃叶!” 宁葭大吃一惊,大声叫道,连忙向桃叶跑了过去扶住桃叶。 两个兵士看了看桃叶情状,上前将宁葭一把推开,将桃叶拽了起来:“别要死要活的,好好听话,有你的好处。” 说着,两人一边一个拽着桃叶向院外走去。 “桃叶!”宁葭欲上前再去拉桃叶,却被一个兵士抢上前来,一脚踹倒在地。 几人拽着桃叶出门而去。 “桃叶!”宁葭捂着痛处爬起身来,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忽然转身向屋内跑去。 跑至与桃叶同住的房间,掀开褥子,一把银白镶玉的匕首露了出来。 匕首一出,再无宁日。 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宁葭拿起匕首,向门外跑去。 跑出院门来,见那几个兵士押着桃叶正走在前面,连忙赶上前去,叫道:“站住!” 几个兵士回过头来,看见宁葭气喘吁吁地手握一把约莫只得一尺长的匕首。 “你们放开她!”宁葭一边喘着气一边道。 “小棠姐姐,你别过来!” 桃叶连忙喊道。 她额上的血迹已渐渐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