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呱呱,寒鸦嘶哑又粗糙的叫声隔着老远传来。
夜色黯淡,丫杈上挂着一轮残月,银光洒向大地。
宫殿森冷的角落处,普绪克正瑟缩着身子,用力打磨手中的铜制匕首。
她已经磨了将近一小时了,额头上全是细汗,指甲由于过度用力也渗出了血痕。
这把匕首是她的随身护卫阿道斯送的,原本只是个装饰品,刀锋和刀头都很钝,可现在却成了她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然,面对长了一百只手臂和一百只眼睛的怪物,就算有比这把匕首锐利一百倍的武器,区区人类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把匕首磨尖,然后抱着一丝生的幻想,听天由命。
普绪克长叹一声,右眼皮突突跳起来。
这里是怪物吕戎克的巢穴,一会儿她要面对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
普绪克是嫁给怪物做新娘的。
作为王国中最小的公主,她有一双蓝色明亮的眸子,如金色河流般的长发,雪肤红唇,微笑时犹如明珠生晕,温和而迷人。
然而奇怪的是,直到普绪克十八岁,王国中仍无一名求婚者。
神谕指示说,普绪克注定要嫁给怪物吕戎克为妻,否则整个王国都要陷入瘟疫和灾祸中。
老国王和王后疼爱女儿,即便违抗神谕,他们也不忍心把最爱的小女儿送入虎口。
在他们的庇护下,普绪克和她的姐妹们一直生活在无忧无虑的鲜花和美酒中的——直到父母在一次出海中双双离奇遇难,叔叔克洛伊暂时接手了王位。
普绪克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悲痛的消息。
她不相信精通航行的父母死于海难,便表面上哭泣服丧,暗地里偷偷调查出事的船帆,走访当时海上的目击者,想找出父母死亡的真相。
事实上她也快要成功了。
她在海底收集到了父母遇难时所乘的船只,发现船板的豁口是被齐齐地锯断的,显然是有人暗中故意为之。
她找到了当初参与造船的关键证人,并且叫贴身护卫阿道斯先去保护那个证人,防止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然而这一举动却惹恼了即将即位的皇叔克洛伊。
克洛伊是个能干又狠辣的人,眼见普绪克不断追查父母死亡的真相,心中急欲灭口,不禁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国王和王后崩逝的这段时间,克洛伊早已收买了王国的大臣,接手了王国的大小事务。
他煽动国民,说国中如今盛行的饥饿和瘟疫,就是普绪克违背神谕造成的。不把普绪克献祭给怪物吕戎克,灾难永远不会得到平息。
怪物吕戎克脖子里蓄满毒汁,嘴巴能喷射绿色的火焰,他住的巢穴犹如幽森的地府,常常践踏庄稼,引起破坏性的飓风,落在它爪下的少女有来无回。
传说中怪物吕戎克会在月光在黯淡之夜,化作人类男子,用他那如塞壬般惑人的嗓音诱骗少女,迷乱她们的神志,吸干她们的灵魂。
愤怒的国民信以为真,冲入王宫,要把普绪克抓出来献给怪物。
普绪克知道所谓神谕只是一个骗局,是叔叔克洛伊用来除掉她的一个幌子而已。
怪物吕戎克凶残无度,人类一旦落入它手中必死无疑,克洛伊这么做,只是想置她于死地。
可普绪克还没收集完他杀兄篡位的证据,还不能死,不得不连夜逃离了王宫。
本来已经脱离了王宫的掌控,却因为普绪克过于耀眼的外貌被一个牧羊人认出来了。
普绪克一时捶足顿胸,恨不得毁了自己这张可憎的脸。
最终普绪克被克洛伊和王宫的守卫们用一条粗粗的链条锁住,然后送上了怪物所在的山顶。
太阳消失在天空,滔滔山风在峻峭的山石上镀了一层霜。山巅光秃秃的,萧瑟而荒凉,只有几棵零落的冷杉树隐匿在雾气中。
平民们议论纷纷。
“没想到素来美貌的普绪克公主居然是王国的灾星,多亏了克洛伊国王拯救了我们。”
“普绪克公主真美啊。你说怪物会不会也怜悯她?”
“说什么傻话呢。吕戎克长了一双满是肉刺的翅膀,任何人类都不可能从它口中逃掉。”
冷,好冷。
普绪克嘴角不安地颤抖了一下,寒凉的风钻进五脏六腑,冷得她上下牙直哆嗦。
可她还不能就这么睡过去,父母的大仇还没报。
她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儿,冷冷地睨着眼前七嘴八舌的人。
“瞧,她还瞪我们呢。”
“怨不得我们。要怨的话,也只能怨恨那爱情之神,用涂了爱情泉水的金箭射穿了她和怪物的心。”
“愿天神可以平息怒火。”
克洛伊走过来,蔑视地挑着她的下巴,冷笑说,“我亲爱的侄儿,你不是拥有比美神还要光辉的容貌吗?那就看看,怪物会不会也怜悯你。”
寒霜把少女原本红润的唇冻得隐隐发紫,任凭普绪克怎样挣扎,也无法摆脱锁链的桎梏。
天空之上飞沙走石,一阵黑风朝她汹涌而来。
巨大的风力好像要把她生生撕了一样,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的脑袋磕上了岩石,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座昏暗的宫殿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