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越和苏槐明研究行动计划,刘村只能暂避一时,日军迟早都要过来,躲藏是必须的,怎么躲藏是另一回事。两人达成共识,庄越提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游击队冒雨出发,临行前派赵志敏去路口朝村里开五枪,为什么开五枪,子弹珍贵,一颗太少,六颗太多。苏槐明形容庄越会过日子,不该花的一分不花,该花的即使破产在所不惜,这当然是玩笑,他钦佩庄越的军事才能。
东进至一条官道,这是最危险的地段,庄越命令拉开距离顺官道跑出一里多地,下了官道向北急行军赶到大民河边,沿河岸朝西挺进。庄越计算出方位,带领队伍直奔正南,来到湖边。
夜雨中的湖面沙沙作响望不到边际,派人向湖的两边侦察,侦察的人回来报告,两侧淤泥沼泽无法涉足。
苏槐明指挥队员砍来竹子树枝,木匠负责捆扎木筏,大家齐动手很快扎好三只木筏,木筏在风雨中起程,划过百米宽的湖面上岸,走不多远踏进平整的麦田。
有麦田就有人家,原来,长夜行军的游击队绕到刘村村后。村后麦地有几间破旧的小屋,队员分散进入休整。
刘村的上空透出一片光亮。
今晚,刘黑子通晓戒备,村口的路上悬挂马灯,自卫队一字排开躲在黑暗里严阵以待。刘黑子拿出了家底,自卫队鸟枪换炮,拿出十杆仿德1888式步枪,就是通常人们口中的汉阳造。甚至搬出一门土炮摆到村口,号召自卫队誓与刘庄共存亡。
这一切源于花千岁和赵志敏的五枪。
花千岁口称冒死逃脱,向刘黑子报告,一群不明武装准备进攻刘村,白天那两人是来探听虚实。他发誓没向对方透露半点刘庄的情况,因为对方忙着排兵布阵,估计还有援兵,他把庄越给的金戒指玉板指一枚银圆如数上缴。
刘黑子认得这几样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
“咋拿回来的?”
“偷的。”
“没人管你?”
“他们把我绑住,去忙别的,没人搭理,我挣脱绳子钻进草地藏起来。刘爷的包袱撂在路上,顺手抓了几样。”
“绳子不结实?”
“回刘爷,花某自幼练武,别说一根绳子,铁圈照样挣脱!”
“能人啊,我没看走眼。”刘黑子不动声色。“他们咋没杀你。”
花千岁越说越精神:“我跟他们无怨无仇,他们主要对付您老人家,我听见有人找你寻仇,没见那人长啥样,假如有机会,花某一定手刃仇人。”
刘黑子问:“那边有多少人?”
“黑压压的,估计几百号。”事已至此,花千岁敞开了胡扯,不然圆不上。
“到底几百?”
“二百。”
刘黑子压根不信凭空冒出几百号人马攻打刘村,但是他亲眼目睹对方的气势,说上百人有些夸张,五六十总是有的。转念一想,日军正进行扫荡,哪里来的人马进攻刘村,难道不怕招来日本人。
刘黑子越琢磨越迷糊,花千岁的话一半真一半假,不能信,又不能不信。夜黑风高杀人越货不在话下,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阵仗,简直莫名其妙。
寻仇的可能性极大,刘黑子认同这个说法,行走江湖谁没几个仇人,也许仇人跟自己一样投靠了日本人,拉一支队伍前来报复。
此时,苏槐明与庄越产生分歧,庄越想进村摸情况,苏槐明不同意,这个隐蔽位置很好,乡村有个特点,下雨天没人下地,而且进可攻退可守,没必要惊动刘黑子。
庄越认同苏槐明的意见,但是,村里的光亮令他不安,必须找人问问,村里有咱们的内线,花千岁。
苏槐明哭笑不得,他算那门子内线。
花千岁娶了一个寡妇,寡妇有染布的手艺,门前有两口大缸,左边一堆齐整的柴火码到半人高,右边墙上倒扣一辆车没轱辘的架子车。
庄越潜入村中顺利找到花千岁的家,上前敲门,屋里传出女人的声音:“谁!”
“找花大哥。”
“在村口。”
“他回来了。”
“啥时候回来啦,去别家问问。”屋里人不耐烦。
本想找花千岁了解情况,人不在,说多了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庄越的算盘落空。
此时,花千岁胆战心惊。
四大护法死了三,仅存硕果花千岁今晚特别卖力气,尽管忙前忙后姿态极其卑微,心头充满不详的预兆。刘黑子亲自坐镇,面带微笑,笑的格外真诚,灿烂。
坚守阵地耗费时间,需要吃饭,现在的花千岁不敢托大,别人换班吃饭,他坚持不饿,后来实在扛不住。刘黑子笑吟吟的劝他回家休息,并当众夸赞他恪尽职责。
花千岁一摇三晃脚步沉重走几步回头瞅瞅,总觉得身后有人,这货有聪明劲,没走平日习惯的路,故意多拐几个庄户人家。
刘黑子确实动了杀机,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一伙来历不明的武装,庄越给他心里留下一道阴影,自己一向颇有主见怎么轻易相信对方,打了一辈子雁,被雁啄瞎了眼睛。
花千岁一半真一半假,其实真假无所谓,他的人不对,过于饶舌。花千所平日话不多一脸凶相,今天表现的反常,村口防务发放武器,花千岁积极参与,格外勤奋。
一段回家的路,花千岁走不到尽头,忽然把心一横,干脆脚底抹油开溜,想到此不再犹豫,顾不上给家里打招呼,闷头直奔村后,奋力将看不见的影子甩掉。他想通了,离开刘村,永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