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六相貌猥琐活脱脱一名痨病鬼,副县长常丰透着病入膏荒的气质,瘦高个,除了眼睛全身没有活跃的细胞,走路轻飘飘的。沦陷前,皮六大权在握,常丰连皮六的影子都算不上,县里都明白,不是他故意隐身实在是性格使然甘愿不显山不露水。沦陷后,常丰引起两次轰动,重返县城和这次的软禁。
宪兵队将肖左勤抓捕,他是火车站站长,第一嫌疑人,火车站出事总要承担责任。
麻子关进宪兵队,护路队大队长,职务在那儿摆着,酒菜经他的手到达火车站。
三鲜饭庄全体人员就地扣押包括养病的蔡兴祖共十五人,三个厨师,四个学徒,一个账房,四个跑堂,两个打杂的。
宪兵队负责调查。
裴大陪同宪兵队长大竹一雄率领一群日伪人员进入三鲜饭庄,其中有从省城赶来的几名专家。大竹一郎就是刺杀王大石的小个子刺客,高本尾尺的爪牙,麻子带着手拷跟在后面,他必须在场保持原貌。
面粉和肉类属于管制品,饭店无法随意采购由维持会特供,调料和蔬菜随即购买,看到什么买什么,见菜做菜,要在短的时间凑齐那么多花样品种实属不易,放眼全城也就三鲜饭庄有这个实力。
三鲜饭庄成为调查重点,日本技术人员从剩余的食材里选取数十种样品包括油盐酱醋带走化验,刑侦专家逐个询问勘查现场,医学专家与一名特意请来的老厨师品鉴赏各类食材的成色。
伪军抬进四个大萝筐装满蔬菜肉蛋,还有两袋面粉,裴大要求厨师按照菜单再做一遍,所有程序与人员的位置动作必须与昨天保持一致。
裴大说:“有需要尽管开口,缺啥补啥,我这儿有钱有物,有人专门跑腿。”
饭店的人不知裴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做就做呗,裴大观察到一个细节,饭店人员几乎没有惊慌失措,换句话讲,这十几人见过世面。
厨房里一派繁忙,大竹一郎和刑侦专家站在角落死死盯住每个人的动作。
麻子坐在桌前等待,等到酒菜备齐才能上场,心里有些委屈但心安理得,只求快点结束。
裴大坐到麻子对面,询问当时的一些细节,昨天麻子进厨房转一转,想吃点干货硬菜,厨师告诉他,给日本人准备的食物有限,不能缺斤少两。麻子百无聊赖,上楼想见蔡兴祖。跑堂的告诉他,蔡掌柜打摆子,两天没下楼卧床休息。麻子上楼从门缝瞅了一眼,床上的被子高高鼓起,露出半个头,无形中麻子为蔡兴祖洗清了嫌疑。
酒菜备齐,麻子绘声绘色讲述离开饭庄的过程,离开之前,他挑几样当众亲口品尝过,这是他的权利,试吃。
裴大宣布:“吃饭!”
日伪一桌,饭庄的人一桌,麻子单独一桌,每人拿起筷子开吃,有的味同嚼蜡有的狼吞虎咽,大竹一郎冷眼观看像看一场演出。实际上裴大完全按照大竹一郎的指令行事,他也搞不清楚日本人为何采取如此笨拙的方法调查,按照惯例,将一切可疑人员关押酷刑伺候不怕查不出真相,即使错杀又当如何。
其实大竹一郎同样不解,他执行的是省城占领军的指令。
当然,凡事事出有因,日军如此安排只因报告里有常丰的话引起某些所谓医学专家的重视,要求如此办理,程序完成之前不许动刑。
常丰软禁在宪兵队最先接受大竹一郎的质询。
常丰说:“我倾向有人下药。”
大竹一郎一楞:“下药?”
常丰说:“是药三分毒。”
大竹一郎问:“毒从何来?”
常丰解释:“这个毒不是医学定义的毒,而是民间自制的方子,一般稍微懂些药理的人物都可以办到,你们的仪器查不出来,关键在于药物本身就是草叶根茎,也可以是食物。”
大竹一郎通晓国语,两人交流的毫无障碍:“有道理,请继续。”
常丰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柔弱:“民间偏方浩如烟海千奇百怪,有的哗众取宠属于骗人的玩意,有的真顶用,所谓偏方治大病。我估计有人使用了偏方,他想杀人但药效所限,不能致人于死地。”
大竹一郎问:“这件事与袭击火车站的武装分子有没有关联?”
常丰沉思后说:“个人认为是巧合,如果能下药,为什么不下更毒的药,这个不难办到,犯不上冒险攻击车站,这种零星的抵抗各地都有,随时都在发生。”
大竹一郎问:“下药的人如果吃了自己下了药的食物?”
常丰明白他的意思:“根据我的阅历,经验,下药人不受影响,有偏方的人有解药,再说经常接触此类药物,少不了亲口尝试,对自己配制的药物有免疫力。这个道理不是假设的,随便找一个行医的人打听打听,他们都这么干。”
偏方,引起日军医学专家的好奇或者说激发了占有欲,如果得到这个偏方加以深入研究,杀人于无形,而且听说民间有这种药物。
大竹一郎今天的目的是找出可疑分子,抽丝剥茧寻找偏方,但这种方式不符合他嗜杀如命的性格。
酒足饭饱,饭庄里呈现怪异的一幕,所有人笔直而坐,等待闹肚子,大竹一郎和裴大来回打量一个个紧张的面孔,没有得到期望的结果,所有人纹丝不动,都挺住了。
说明今天的酒菜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