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根下有座小小的土地庙,平日很少有人光顾,庙前一片荒草地,左边有棵大槐树,树下一圈石桌石凳,庙祝燕扶云正坐在石凳吃饭,一块咸菜,两个蒸馍,一碗茶水。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白掌柜。
县上传闻,白掌柜失踪了,据说白掌柜晚上出门后天亮未归,伙计四处寻找无果已向县警察局报案。
起初燕扶云并不担心,白掌柜担任交通员,消失几天很正常,可这么多天过去,白掌柜依然不见踪影,他去家里找过,大门紧锁,向邻居打听,邻居说没见回来。
以往,白掌柜外出总要留下暗号,这次没有,说明白掌柜并没有走很远或者没有离开县城。
他每天在大车店那条街上来回走几趟,大车店照常营业,显然全靠几个伙计支撑,他也没办法进去询问。
有三个人朝土地庙走来,带头的人高马大一脸横肉,正是保安团团长裴二,这货从小习武,无事生非六亲不认的主,在县城内外出名的无赖,皮六的忠实打手。
“吃饭呢?”裴二来到近前。
燕扶云问:“裴团长,有事?”
裴二从没来过土地庙,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燕扶云与他素无往来,即使平日遇见,燕扶云认识他,他不认识燕扶云。
裴二得意道:“你认识我?”
燕扶云慢慢站起身:“嗯,保安团裴团长。”
裴二满脸堆笑:“好说。”
燕扶云说:“请坐”
裴二说:“日本人快打过来了,你啥打算?”
燕扶云不软不硬:“县长都说了,高岭固弱金汤,我听县长的。”
裴二居高临下:“我想亲自听你解释。”
来者不善,燕扶云面对一张粉刺多肉的大脸:“常秣是我的家,县长都不走,我朝那儿走,县里不是贴告示了,日本人打不过来,前面有高岭守着,国军战无不胜。”
裴二竖起大拇指:“想不到一个看庙的有此高见,领教啦,啧啧,都像你这么懂事,中国有救了,这次来想打听个人?”
“请讲。”
“认识白掌柜吗?”
“哪个白掌柜?”
“车马店白掌柜。”
“认识,不熟。”燕扶云心想,糟了,白掌柜肯定出事了,不然的话这个裴二不会问这个。
裴二阴冷的说:“只是不熟吗?”
燕扶云正色道:“裴团长有话请直说。”
裴二一拍大腿,不错眼珠盯住燕扶云:“痛快,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白掌柜是共产党,有人检举你和他有联系。”
燕扶云面不改色:“裴团长,你跟我讲笑话。”
裴二说:“好笑吗?”
燕扶云说:“我这小庙一向受人恩惠施舍,白掌柜乐善好施,前阵子路上遇见,他答应周济一笔香火钱,给我做一身春天穿的单衣,我去找他讨要。.”
裴二停了半晌才开口:“白掌柜有通共嫌疑,我身为保安团长职责所在,一定要追查,非常时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许破坏抗战。我相信你正大光明,不过,兄弟奉命稽查白掌柜下落,想请你帮忙,只要你说出白掌柜的情况,我可以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燕扶云摇头:“本人一介贫民,指佛穿衣,赖佛吃饭,蒙土地爷赏饭,官老爷庇护,奉公守法,我不懂你说的和我有啥关系。”
裴二笑道:“本来没关系,现在有了。”
燕扶云说:“裴团长,不能冤枉好人呀。”
裴二说:“与白掌柜有瓜葛的就是通共。”
燕扶云说:“裴团长,这么说未免荒唐,我身在清白之地向来与事无争,我与白掌柜仅点头之交,何来通共之说。既然有人看见,请你把这个有人叫来,我们当面对质,究竟我和白掌柜有何瓜葛。”
裴二奸笑着:“我要你自己坦白。”
燕扶云说:“裴团长,你肯定找的不是我,我在县里不是一天两天,四下邻里知道我的为人。”
裴二左右看看:“我们进去谈。”
“请。”
裴二怎么会盯上白掌柜,燕扶云一时不得其解。
其实,白掌柜的家正受到监视,暗探发现燕扶云出现,报告了裴二,怀疑由此而来,当然,以裴二的脑子,他还操纵不了此事。
裴二跟燕扶云进入偏房住处,两个随从守在大门口。
房间不大设施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灶台靠墙占了一半空间,灶台上摆放一些锅碗瓢勺等日常用品。
裴二本想搜查一番,扫上一眼便打消这个念头,一屁股坐到床上:“事情嘛就是这个事情,我还没汇报到县长那里,我可以压住,不过,看你的诚意。我很有诚意,你一个看庙的,跟共产党混在一起,这样不好。”
燕扶云说:“裴团长,你在县里有头有脸,说话办事要有凭证,平白无故给我按个罪名,我承受不起。”
“凭证会有的,我在给你机会。”
裴二一向不给人机会,给机会就是敲诈。
燕扶云明白裴二的意图,借白掌柜之名敲诈,如果单纯敲诈,事情简单的多,可是,事情恐怕又没那么简单。现在可以判断,白掌柜出事了,即使白掌柜落在裴二手里也没有出卖自己,否则裴二不会这样试探,以他的作风,早就押解回营。
燕扶云道:“裴团长,你也说了,我一个看庙的,与世无争,不知那里得罪了你,我要拿的诚意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