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玄天芙再度醒来时,已经过去整整三日了。
荆老大夫把探脉的手抽回,对着站在边上的马老头开口道:“之前的药不必再使了,老夫另开些养身子的药方给你,有些名贵的药材在离这不远处的山脚下便可找到,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可是要费上好些精力,至于这小姑娘深入骨髓的寒气,一时半刻也调理不好,只能先忍着,等伤好了老夫再过来看看......”
马老头听了点头连连称是,待荆老大夫提笔写完药方,他又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过去,饮下两三杯后,准备趁着风雪不大送荆大夫回去。
玄天芙虽然醒了,但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她打起十二分精神,闭着眼睛细细听着马老头和荆大夫两人之间的谈话。
“马老头啊,这小姑娘的病,哎,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荆老头,莫说了莫说了......”
“等她伤好了就赶紧寻官府送她回去!”
“哎哎,再说罢。”
“嘿!你就是心善到一塌糊涂,你这拗脾气我也争不过,不管了!”
“老兄弟别生气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那张满是补丁的蓝色挡风帘子掀起又落下后,玄天芙才慢慢地张开那双清亮的双眸,盯着顶上的屋梁思考。
这到底是哪里?天京皇城这个地方怎么听都未曾听过。
“我认为超强度的能量爆炸,能让多重时空在一刻实现相交。”
玄天芙脑袋抽痛了一下,往事一闪,突然回忆起了这句话的场景。
当年国安局委派她去a国监控一个极度狂热物理科学家,事到如今,当玄天芙想起他时,他脸上那种糅杂着兴奋、惊恐和极度狂热的表情,在她脑海里依旧挥之不去。
这难道是另一个时空?
那......我还是我吗?
当玄天芙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一身冷汗顿时浸透了她身上的衣裳,她顾不得还在伤中,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身子歪歪倒倒地倚在墙上,拽住身上的棉被往下扯,撩起衣裳,目之所及之处,已经与前世的自己完完全全不同。
原本精壮有力的手腕此时纤细若初秋荷田里未长成的玉藕,素手柔荑,嫩笋春葱不足以媲美,一双颀长的秀腿氤氲着光泽,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玄天芙动手捏了捏自己的腰,果真是“盈盈一握楚宫腰”,呵......瘦的连两侧的肋骨都被勒了出来。
往下看,胸部微微隆起,看来还是个稚嫩的孩童。
玄天芙动手解开缠着的绷带,只见几十公分长的血口狰狞地横贯整个腹部,方才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把结痂处撕裂开来,翻出粉红的嫩肉,鲜血从伤口处渗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成珠,滑落到被褥上。
玄天芙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镜子之类的东西,突然,她视线定在床边的那个搭着毛巾的水盆上,她挪动了一下丨身子,半坐半卧着,一侧用左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另一侧用右手把盛着水盆的木架移过来。
凑上前,只见水里那人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
峨眉粉黛,如雨后春山又似晴空弯月。
前世清冷的凤眼依旧,但却镶嵌着两颗带有水汽的乌黑双瞳,乍一看,比无边夜空还深邃,比混沌深海还迷离。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下眼睑投射出一道淡淡的阴影,眨眼间,欲泣未泣,像极了清晨悬挂在竹叶上的朝露。
可惜这我见犹怜的双眸硬生生被浑身孤傲的气息压制了下去,外人一瞧只觉得凛冽如冰泉,颤得人心里发毛,哪里还能联想到美人泣泪。
小唇线条分明,可能是犹在病中,发灰发白干裂起皮。
下巴本就小巧精致,这一病更是显出锋利的颊骨。
这一遍细看下来,果真是个小美人,只是瘦削的身躯配上发黄发蜡的面容,显得整个人比昨日黄花还憔悴不堪,真真是骨瘦如柴。
对自己的容貌大概有个底之后,玄天芙眼眸暗了下来,这容貌可不像是小家小户能养出来的,但若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能与谁结怨?
究竟是什么人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如此狠手?
就在她沉思时,那瘦弱的手肘支撑不住病重的身体,哐啷一声,铜盆被倒下来的身子砸到,摔在地上,泼了一地水。
屋子外头,长生刚好从私塾回来,帘子一掀,就看到玄天芙半个身子倒在床外边,腹部的绷带已经被拆开,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被褥。
长生赶紧冲上前去,一边将玄天芙扶回床,一边嘴里着急地往外喊:“奶奶,快进来,姐姐出事了!”
微微喘着气的玄天芙此时被长生搂在怀里,她抬头一看,只见眼前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圆圆的脸庞上,两颗灵动的眼眸忽闪忽闪着。
浓浓的眉毛如墨一般泼洒成形,高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眉目遥相呼应。
嘴唇粉嘟嘟的,像刚出水的小萝卜一样。
说话间,他嘴角两汪小小的梨涡荡漾开来,像极了草原上盛满月光的湖水。
好一个俊秀的男孩!玄天芙内心暗暗称赞。
马老婆子正在隔壁厨房准备着午饭,一听到长生的喊声,赶紧就着腰间的围裙擦了两下手,急忙忙地跑进了里屋里。
一进屋,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玄天芙狼狈的模样,便吆喝着长生过去找干净的绷带和旧衣裳过来。
“老天爷啊,姑娘你怎么把绷带给拆了?”
马老婆子接过玄天芙的身子,既好气又担心地责备了两句。
这突如其来的长辈般的斥责,让玄天芙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表示别担心。
“老夫人,我没事,一点点血而已......”
“这孩子,净说些糊涂话,这大片大片的血流着,你不心疼老身都替你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