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两银子,能让卢安在海东城生存几天?
双龙寨的张聚宝已经带着儿子试验过了,结果并不太让人乐观。
如果是朝代中期,经济繁荣稳定的时代,那金银货币的价值一般是恒定且保值的,半两银子已经是一些城市普通雇工两、三个月的工资了,在城内少说也能生存个把月。
但现在嘛,乱民叛军各地都是,流民迁徙带来的浪潮摧毁了经济的稳定性,究其原因当然不能怪罪到老百姓头上,毕竟作为古代王朝经济风向标的粮价上涨,从古至今都不会便宜到老百姓。
粮食涨价了,得利的主要是拥有粮食最多,且控制了销售渠道的仕宦群体;粮食降价了,得利的还是粮食商人和豪强大户,他们大可囤积居奇、哄抬粮价。
涨价时,收购价不会涨,降价时,收购价一定会被打压,商人可以因为利润少而暂时放弃某一个行当,但老百姓能暂时不种地吗?不可能的,人要吃饭,要天天吃饭。
看遍物价飞涨,卢安感叹,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好歹也算是个富家公子,就算“曾经是”,那也不该为了钱这种低俗的东西而烦恼。
卢安没去管明天会不会饿肚子,直接找路人打听了一下,就来到醉仙楼消费······
小半个时辰过去,吃饱喝足,该结账了。
“什么,这小小一壶酒就得五十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钱,这天底下哪有这样贵的酒,五十两银子,你知道能买多少石粮食了吗?”
卢安听到店伙计报出来的天价账单,感觉自己被坑骗了,而且被人坑骗得很惨,一百两一顿饭,要是以前他眼睛不带眨一下就付了账,可现在是囊中羞涩,就必须斤斤计较起来,不能为了面子让人给“骗”了。
店伙计还真是少见卢安这样装大头蒜的食客,一脸不屑地指了指大堂上挂着的价目表,高声唱道:
“小店经营,概不赊欠!”
自打丐帮进城来了以后,丐帮长老们作为新的“官吏”,吃饭那是连赊账都从来不做,本地泼皮流氓也不敢上门捣乱,外地行商更是舍不下脸来做丢脸的事情······醉仙楼现在换了老板,店伙计和学徒工也拿着分红,干脆换了规矩,不再接受以前的什么三月一小结、半年一大结,为留住老主顾而弄出来的贵宾待遇规则。
反正老主顾都还在荒郊野地砸石头、修马路呢,允许赊钱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啧啧,没钱也敢来醉仙楼,看着还是个读书人呢,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许掌柜,你外地来的不清楚,在这海东州,只要不是丐帮帮众的读书人,那都无事可做,是最低贱的贱民,兜里哪来的钱啊。”
“哈哈哈,有趣,有趣。我倒要看看,待会儿掌柜报了官,是把他抓去打板子,还是丢到城外的苦役营去砸石头。”
“一百两银子,够这小子砸一辈子的石头了。”
周围的食客,像是看猴戏一般对着卢安指指点点,这种莫大的羞辱,让他气得脸色黑红,心里原本打算向酒楼掌柜求情的话,也被咽回肚子里去了,说不出口。
醉仙楼掌柜和店伙计见卢安既不回答问题,也不做商量,只要叫来长老会的警察,算是报了官。
何豹因为年纪太小、家破人亡投军不成,做了警察后,没少处理类似于这种吃了东西就耍无赖不给钱的事情,但这种情况中,无赖的一方大多是城里的泼皮闲汉,属于以此谋生的人群。
读书人很少见,外地的读书人更是少见。
何豹见在场许多人围观,直接呵斥道:“看什么看,你们认识这人还是这人欠你们钱了?没关系地离远点,要不然就一起走一趟吧!”
说完,何豹就从腰间解开已经下好套子的绳索,将卢安双手反捆,向醉仙楼掌柜保证会给个结果后,就把人给带回了长老会的办公地点,原来的海东州府衙。
为了震慑城内数量众多的无业游民和帮派社团,海东州长老会对不法之徒的惩处一般不会太轻,从最低的罚款到最顶格的罚作苦役,目的都在于纠正错误,解决纷争,而不是激化矛盾。
而这些处罚里,绝对没有拘役这么一项,长老会的长老们只有从罚作苦役十日到无限期中进行合理的挑选,送罪犯进行快速改造,以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
至于在被外界魔鬼化的“苦役营”里受了什么苦,会不会永远留在里头,就不属于惩罚的内容了,总之,罪犯绝对是不会留在长老会太长时间的,要么放了,要么送出城移交给苦役营。
何豹将后果给卢安说清楚了,掐着手指算道:“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不把人家的账单还完,就一定要送去苦役营,一般来讲,三两银子就要罚作一个月的苦役,你这一百两给你抹个零头,也有个两年半吧。”
“就你这副体格,能撑得住一年,就算是祖宗神仙保佑。不过你运气不错,你这种无赖贪吃的,也不算什么大罪,没准能在苦役营当个文书啥的,干点轻松活计。但是呢,谁让苦役营的老爷公子多啊,海东州识字算数的人起码一半都在里头,你要是没点才学,还真轮不上你来当文书,你说有没有道理。”
“我劝你啊······你叫卢安是吧,这姓在咱们海东城还真是少见,好像上任知州就姓卢吧······算了,还是说现在这事儿。我劝你早点托人把钱给凑齐了,你看着也不像是泼皮地痞,不要为了这一百两银子,就把自己送进苦役营,不值当,那里是改造恶霸劣棍的地方,你要是非得进去瞧一瞧,那也没人会拦着你。”
“······”
卢安默然不语,半晌才说出几个字,“我认罚。”
何豹又劝了两句,他从卢安的表现和身上穿着判断,此人不是故意吃霸王餐的,在醉仙楼伙计的描述中,卢安全程都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吃饭喝酒,并没有任何打算逃跑的苗头,所以愿意给一个机会。
卢安却像是认命似的,不再解释。
当天天黑前,签字画押,判了两年零六个月,被送到了城外的苦役营,领用了两套干净衣裳和鞋袜,还有一应洗漱用具,被就近分派挖地坑。
这地坑,就是火药作坊中的大洼地,为了保密,自然不会告诉苦役们在做的工作的目标是什么。
卢安每日在城外出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挖土、挑土、运土、垒土、填土,总之是哪里需要就派去哪里干活,没有规定和限制,只是没有自由也没有工钱待遇,就和官府征派的徭役差不多,丐帮的苦役营还好一点,管吃管住,一个月还有五天休息时间呢。
干了一个月,由于年轻肯干,加上创新了新的工作方法,卢安被提拔当了个小都头。
在运土这一项工作上,他改进了人背箩筐和牲畜运送,将二者结合,发明了水车式样的“泥头车”,只需要将水车上的水斗换成竹筐,将泥土倒入其中,然后使牲畜转动“泥车”,便可大大方便在高低落差较大工地内的物料输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