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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心病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有什么炸开,呆滞了几息,才踉跄着奔出去让叫太医。

晨曦未散,帝都尚在沉睡中,被靖穆王府鼓点一般的快马铁蹄打破。

太医几乎是被姬无剑揪着衣领快步提进来,连口气都没歇,就被送到床前。

诊了一会儿,梁潇实在耐不住,站在床前问:“怎么了?是不是……小产?”梦魇一般的记忆悉数涌来,带着陈年难消的血腥和沉痛。

太医将姜姮的手腕放回去,抬头仰看表情几近崩坏的梁潇,道:“不是,殿下,王妃她好像是来癸水了。”

梁潇愣住。

太医叹道:“王妃体弱,内里虚寒,气血不畅,每回来癸水是会疼的,臣开些药煎服,给她再上几个汤婆子吧。”

忙活了半个时辰,膳房才端出一碗汤药。

梁潇把姜姮从床上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箩叶跪在床边用瓷勺喂她药,只一口,她便咳嗽不止,睁开眼虚弱地一瞟,摇头:“不。”

她自小怕苦,怕喝药。

梁潇难得耐心,轻声说:“喝了就不疼了。”

到底是腹部那一阵阵嗜骨钻心的疼占了上风,犹豫片刻,乖乖地把药喝了。

喝完躺回去。

虽然被褥里已叫汤婆子烘得暖暖的,一时半会还是止不了疼,腹部痉挛刺疼,热浪般轰然袭来。

姜姮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边滚边哭,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极压抑地低泣,声音微弱,泪水如泉涌,永不干涸似的。

梁潇站在床边看,几次想上去抱她,都被她甩开,她哭着低吼:“你混蛋!”

这些年她乖的像猫一样,若不是疼惨了,绝不敢这样跟梁潇说话。

梁潇冷声道:“太医说了,你之所以来癸水会这么疼,除了小产,还是这些年你吃避子药所致,疼吗?疼死你才好!”

姜姮捶着床怒道:“我凭什么死?要死你去死,你死了我就改嫁,生一堆孩子,我偏要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躲在帐外偷听的棣棠和箩叶慌忙冲进来,跪倒,冲梁潇道:“殿下千万不要与王妃一般见识,她每个月都这样,疼到极致什么胡话都说,做不得真的。”

梁潇怒喝:“滚出去!”欺身上床,强硬地把姜姮捞进怀里,随手捡了个汤婆子,扣在她的后腰。

起初姜姮还反抗,后来大约觉得这样很舒服,慢慢气势减弱,懒绵绵地窝在梁潇怀里,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梁潇拥着她,嗅她发间那股如兰似麝的香气,也觉得疲惫,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安心地闭上眼。

一觉到午时,金灿灿的阳光铺满窗棂。

姜姮先醒的,迷迷糊糊在梁潇怀里挣扎了一下,梁潇立刻惊醒,半抬起身子去看她。

已不像睡前那般脸色苍白如纸,腮边睡出两团红晕,被汤婆子烘得有些热,姜姮不自觉得推搡梁潇,让他不要贴着自己,手刚抵住他的胸口,想到什么,一顿,默默地把手又缩了回去。

她不敢。

梁潇全看在眼里,初醒无害的迷蒙转瞬被阴郁所取代,他咬了咬牙,竭力忍下去,松开姜姮撩袍子要下床。

姜姮反应极快地从身后抱住他。

带了些补救意味地,拿额头蹭在他颈间,语调也腻腻的:“辰景哥哥,我想见我的兄长,我不跟他说话,只要让我看一眼就行。”

梁潇看出来了,这是不疼了,又有多余的心思了。

他不言语,姜姮就缠着他不放,几绺发丝磨蹭着他的后颈,毛糙酥痒,莫名生出几分燥热。

梁潇心里太明白了,她这是怕他对姜墨辞用刑,想看看自家兄长有没有伤,有没有缺胳膊断腿儿。

他把姜姮从身上扒拉起来,摁回床间,盯着她冷冷道:“我还没对墨辞动手,你要再闹,我立刻就去卸他一条胳膊。”

说完,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转身阔步离去。

短短一夜,成州的邸报已在书房堆积如山。

所谓叛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五万陇右道驻军足可剿灭,但驻军清扫战场审讯祸首时却挖出来一些辛秘。

今年,成州一带出现神秘墨客辗转经营,联络朝廷官员,试图寻找当年新政党的幸存者,而此次成州流民作乱反叛朝廷,也很难说是不是受这群人的蛊惑。

梁潇坐在书案后良久无言,手摩挲着邸报上“幸存者”三字,忽得抬头问:“虞清还打探出来什么?”

书房里跪着军中信使,受左翎卫将军虞清所托,不走官道,秘密进京向梁潇禀报军情。

信使道:“虞将军怀疑,京中亦有新政党在暗中行事,策应成州。只是将军远在千里之外平叛,无暇顾及,特命属下进京提醒殿下,此事敏感,涉及靖穆王府,您千万要小心。”

梁潇点了点头,让信使稍作休息就回成州。

他将邸报扔回书案,起身走到窗前。

天边彤云密布,阴影自重檐覆屋游移,逐渐扩大,枝桠迎风簌簌颤立,瞧上去是一场大雨。

方才还是春风艳阳天,顷刻间就变了脸。

站了好一会儿,听见身后有衣料窸窣的低微声响,他头都没回,直接问:“阿翁,怎么了?”

姬无剑道:“玉徽县君闹着要见您,王府护卫已奉命将她拦下,您看……”

梁潇揶揄:“她是要见我吗?是挂念着她的墨辞哥哥吧。我可没有姜墨辞的福分,有那么贴心为兄的好妹妹。”

姬无剑不知该说什么,听得梁潇凛声吩咐:“把她轰出去,这些日子不许她来王府,还有……”

他顿声,添了万分的凝重:“加派守卫,守好暗室和西厢,一定要看住了姜墨辞和谢夫子。”

本以为关他们些日子,待成州战事彻底结束便放他们回去,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成州是一滩浑水,金陵也不见得干净。七年前姜墨辞在京中为质,辰羡和新政党的活动他参与的并不多,怎得就能轻易找到那间专供秘密联络的小院子?

最坏的答案,就是七年后的今天,姜墨辞又重新和那些人搭上线了。

可姜墨辞既然参与新政不多,认识的新政党也不多,那有谁会是他恰恰认识,又能如此信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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