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都要了。”裴西洲声音放低,鼻音格外温柔。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很不好意思:“你买这么多,也吃不完的。”
裴西洲嘴角轻轻弯起:“我可以一会儿分给同事。”
他把老太太卖剩下的盒饭打包,扫码付款,低声说:“天太冷了,您早些回家。”
甚至还把手里另外一把伞递给了老人家。
南风因为淋雨湿漉漉的心脏,在那个瞬间突然见到了暖呼呼的阳光。
裴西洲长了一张能恃靓行凶的渣男脸,挺直的鼻梁弧线冷淡,可是总是向下的嘴角轻轻抿起的那一点弧度,在路灯映衬下有种不真实的温柔,稍纵即逝。
他清清落落低着头站在那,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让人忍不住想要捕捉那一点点难得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抱住他。
她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只知道他的职业,但是一个会在寒冷冬夜买下所有东西、只为让老人家早些回家的人,能有多坏呢?
温温柔柔跟老人家说话的美人可真是太令人上头了。
南风拍拍脑门,不行不行,养不起养不起!下头!快下头!
就在这时,裴西洲转过身看到她。他一手是老人家卖剩下的盒饭,另一只手是黑色的雨伞。
如果南风眼神稍微好一点,如果夜晚的路灯再稍微明亮一点,她会发现那黑色雨伞上印着庄严的国徽,甚至还印着“警察POLICE”字样,但是裴西洲真的太高了。
更别提,伞下的美人堪称绝色,他撩起眼皮看她,说了两个字:“过来。”
她整个人冻得大脑小脑齐齐罢工,等回过神儿已经小动物似的“嗖”一下缩到人家伞下。
雨伞很大,在一瞬间隔绝所有湿冷空气。
在这个寒冷冬夜,他和他周围的空气都是温暖干燥的。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站在他面前,他鼻尖那颗小痣好看得要命。
她能闻到他身上有特别干净的味道,让人想起雪后初霁的空气,淡而凛冽,拒人千里。
南风搓搓冻得通红的鼻尖:“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来干嘛?你感冒还没好呢。”
她软软的语气里有小小的责怪,皱着小眉毛,仰起小脸看他。
裴西洲唇角平直没有一丝温度:“看路,不要看我。”
南风乖乖巧巧“哦”了一声,把雨伞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你不要淋到雨。”
说完,还冲他软软笑了笑:“你是顺道来这边办事吗?”
裴西洲垂眸,她脑袋上的包还在,是半夜起来给他测体温摔的。鼻尖冻得通红,但是并不妨碍她因为一把伞笑起来。
他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又把雨伞偏向她的方向,冷冷淡淡“嗯”了声。
一路上,都是南风在说话,直到到了家门口,裴西洲才开口:“我今晚加班。”
南风:“嗯?”
裴西洲:“有工作。”
南风眉心蹙起:“不能让别人去吗?你感冒还没好。”
裴西洲第一次垂下眼睛认认真真看面前、还没到他肩膀的小姑娘。
他在年少时给公安当特情,被穷凶极恶的毒贩亡命徒发现,几乎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他在警校毕业之初只身潜入跨国贩毒制毒团伙,在那场军警联合扫毒行动中带着弹孔全身而退,差点死掉。
他这条破命,感冒算什么。
“听到没有,”见他不说话,面前小姑娘揪着他袖口晃晃,“早些回家。”
裴西洲声音放轻,鼻音有种近乎错觉的温柔:“知道了。”
他转身又走进雨里。
南风看着他的背影,和他手里的盒饭,说不上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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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到家属院并不远,但是交通堵塞,打不到车,一路走回来南风已经快要冻傻了。
她抱着暖呼呼的睡衣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人才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回到房间,想起什么,她又裹着小毯子坐起来,戳开手机上的企鹅图标,找到那个不在线的黑色头像,发消息给他。
南风在被窝发信息的时候,缉毒支队刚开完紧急作战会议。裴西洲那一米八八的身高穿什么都是衣架子,此时警服外面套着冷硬的防弹背心,刚从枪库领了枪,一双眼睛冷得像是融了冰。
手机响起,是她发来的信息::【那个女生,最近还那么不正常吗?】
眼前蓦地浮现她把伞推向自己、淋湿的半边肩膀,和小小声叮嘱自己“早些回家”的样子。
裴西洲垂着眼睫回信息:【没。】
那边开开心心回道:【那就好!】
在人睡得最熟的凌晨三四点,黑色越野车驶出公安局大门,犹如利剑出鞘劈向毫无防备的毒贩。
寒冬,室内因为地暖原因空气干燥。
南风半夜嗓子疼被渴醒,迷迷瞪瞪起床推开门,要去客厅倒水喝。
因为太困,她的眼睛睁不开,只是看到走廊有一点暖暖的胖乎乎的灯光。
她往前走,小夜灯有感应一般,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星星点点,绽放在她脚边,像是误入童话故事里的城堡。
她微微怔住,忍不住蹲下来,看向其中一盏。
小夜灯是破壳的鸡蛋的形状,每一颗鸡蛋仔都在冲着她笑,光亮柔和又温暖。
冬夜寂静无声,一场强降温悄然来临。
室内温暖如春,南风蹲在走廊,手臂圈着膝盖。
她的心在一片温暖的光里软成一片,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
她忍不住想象裴西洲一个冷面美人,是怎样把这些小可爱夜灯买回来,又是怎样一个一个把它们装好。一个不够,就装了好多个,一直从她的房间门口,到卫生间的门口。
南风脸埋进臂弯,温馨暖光勾勒出她笑得弯弯的眼睛。
裴西洲跟他买的这灯真像,冷冷淡淡的外壳下,好像藏着一个非常温柔的灵魂。
怎么办啊……她明天就要去看新房子了。
可是,在这个瞬间,她突然就不想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