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那扇门再度缓缓打开,长得与玛格丽特完全相同的修女从门内走出,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你一个人进去吧。” 华钧穿过门扉的夹缝,进入宽敞的密室,或者该称其为祷告大厅。 两侧是整齐摆放的长椅,尽头处的台子上矗立着银白色的十字架,一横一竖的轮廓冷硬到丧失了宗教气息,反倒颇具科技崇拜的感觉,但这风格却和六十年前的非洲教堂一模一样。 阳光从教堂两侧的柳叶窗照射进来,因丁达尔效应在祷告大厅拉出一道道倾斜的光柱,微尘在光柱中悬浮,当人经过时,它们透体而过……这些光效都是全息投影创造出来的视觉效果。 冷硬的柱状物抵住了华钧的后脑勺,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久不见啊,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 “算起来六十年不见了,没想到你变成——” 话没说完,伴随一声枪响,华钧的脑袋被轰掉了一半,右颅连带着右半边脸都消失不见,他一个踉跄好不容易勉强站稳,缺损的致命伤口开始复原。 “安南,你就是这样和我打招呼的?” 华钧擦掉脸上的血液,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令人惊讶的是,时隔六十年,对方的形象却没有多大变化,岁月在这名黑人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但华钧依旧能将眼前的老人与当年那名小孩对照起来。 此刻的他充满了仇恨,怒火几乎要从眼眶里满溢出来。 安南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年轻,外貌与当年几乎无一丝变化的男人,精神有些恍惚,但他手里的枪却很稳。 曾经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把枪口对准眼前这个男人,在很久很久以前,玛格丽特跪在十字架前祈祷,华钧坐在最靠门的长椅上擦拭枪械,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们会这样永远永远在一起。 即便是在那片战火纷飞的大地上,这个人也会一直保护他们。 在遇到华钧之前,笼子便是他的整个世界,他在笼子里学会了用强壮的金属双腿支撑自己的肩膀,学会了用下半身的双手去捧起铁盆内的泔水,然后弯曲手肘,将食物从胯下高高举起,送进嘴里……他已经习惯了高举双手进食,习惯了长年弯曲膝盖,像螃蟹一样平移走动。 直到那一天,那个人来到营地,将那些笼子外笔直站立的生物全部杀死,把他们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那个男人任由他像非洲草原上的鬣狗一样撕咬他的小腿,默默把他错装的手脚重新装了回来……那时他以为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能正常生活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么温柔的对待,和华钧与玛格丽特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梦境一样虚幻。 如果没有背叛,他会永远忠诚地跟随在他身后,和他一起拯救更多像自己一样的人。 但为什么?为什么人会变呢?为什么自己爱的一个人会伤害另一个自己爱的人? 他要一个理由! 决心杀死对方的理由,安南在很久以前便从自己内心找到。 这些年来,他依旧在寻找一个理由……一个他都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理由。 “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安南本想这么问,但而说出口的却是:“玛格丽特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但为什么拿枪指着我?刚一见面就冲后脑勺开枪,不太合适吧?”华钧转过身,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 “你骗了我,你根本不是因为那个再生基因药剂变成这个样子的。”安南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处于半激发的状态,这次他瞄准的是华钧整个脑袋。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用那种方法追求不死?” 安南眨了眨眼,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