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或静默半响,忽然道:“谢昭,你方才所说的前半段故事并没有错,但当年之事,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谢昭静静转过头来注视着他。 苦衷? 世人皆爱用这个词汇,来修饰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不难看出,此时凌或的脸色有些难看,也有些......难堪。 但是最后,他还是大大方方抬头直视谢昭的双眼,那段过往于他而言,并无不可对人言。 “昔年,‘韶光锏仙’之所以在琅琊关与皇城昭歌禁军一战,其实是受人胁迫之为。那年邯雍军中之人挟持了时年两岁的我,并以此制衡老君山。 对方飞鸽传讯于老君山,他们并没有旁的要求,只要求‘韶光剑仙’那一日能如期出现在琅琊关,替他们挡住追击之人两炷香的时间。 ——只要两炷香,如果她答应,邯雍不日便会将我送还老君山。” 谢昭眉心微动。 ......原来如此。 可是虽然事出有因,还是不能改变“韶光剑仙”叛了天宸的事实。 谢昭静静看着他,然后轻声替他补全。 “所以,她去了。” 凌或沉默了一瞬,一字一顿。 “然后,她死了。” 谢昭挑眉,缓缓摇头。 “不对,这不可能,区区沈戚,杀不了‘韶光剑仙’。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大乘玄境,即便是一百个沈戚齐齐围攻,也不是已踏入祗仙人境的‘韶光锏仙’的敌手......就算加上禁军将士助阵,‘韶光锏仙’力竭不敌,亦可从容飘然离去,他们绝留不住她。” 谢昭神色平静,眉宇言辞间不见锋芒,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客观事实。 她若有所思的说道:“而且据我所知,‘韶光锏仙’那一战并没有负伤。不仅如此,当时拼死与她一战的将官反而多有伤亡。” 凌或沉默一瞬,垂下头去,视线落在腰间那对被软布包裹的双锏上。 “是的,她并非战死,那一日也不曾负伤——你说的不错,不论是沈戚亦或是那些禁军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也如约,成功阻住了昭歌皇军两炷香。 但是在几日后,就在我被辗转送回天宸之时,她却在老君山上自戕身亡了。” 韩长生悚然一惊。 “——什么?自、自戕了?这是为何?” 为何? 还能是为何? 自然是......谢罪于南朝。 谢昭默然,琅琊关上那两炷香,换回凌或的一条性命,却也断送了老君山的千百年忠君爱国的清名和......“韶光锏仙”冷寒烟的一条年轻性命。 凌或心中突然一恸。 他将头转向一旁,似乎有些无以言对。 一片静谧中,再次开口的是谢昭。 她轻声道:“因为自责。” 韩长生愣了愣。 就听谢昭轻声继续说道:“她不仅是冠绝于世的‘韶光锏仙’冷寒烟,还是一个天宸人,更是武威将军许铎亲自教养长大的亲传弟子。” 武威将军是何许人也? 她的目光看向林间几只翩跹而过、尚且不知愁为何物的鸟雀。 有些时候,有些人,哪怕一生看来风光无限,实则活得甚至不如几只鸟雀萤虫自在逍遥。 她看着韩长生略带怔忪的年轻脸庞,忽然觉得有些羡慕他,羡慕他的世界居然如此简单。 谢昭轻轻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