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绪鼓舞了奥特,奥特开心地笑,然后又心有歉意地说:“不过,我也许没法支付你报酬。”
“管饭就行!”理查德爽快地说。
“一言为定,饭管饱酒管醉!”
在上海,邹士夔很快上手,工作顺利,采写的新闻已经见诸报端,可他心里仍有一块心病放不下。一个多礼拜过去,剑瑛没有出现过。照老开约定,他们俩每礼拜至少要接头两次,现在七天过去,剑瑛愣是没出现过,这让邹士夔心里忐忑不安。
邹士夔记得,老开给过他一个紧急联络点: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去迈尔西爱路(今茂名南路)、石蒲路(今长乐路)法国总会对面一家一开间门面专卖西洋书籍的书摊。邹士夔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那里,却见书摊已上门板关张,门板上贴一红纸,上书“东主有喜”四个大字(广东和香港都习惯称呼开店做老板的人为东主,东主有喜,通常是贴在店铺门口告知新老顾客,东主家里有喜事,今天不做生意了)。看来此处紧急联络点已经撤销。无奈之下,邹士夔只得去找剑瑛。
邹士夔曾送剑瑛回家,晓得新华公司给旗下演员在公共租界康脑脱路(今康定路)康宁邨租房子。既然剑瑛不来,他就一大早找上门去。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邹士夔心里发慌,老开回避不见他,难道剑瑛也躲起来了?看来上回接头发生的误会已让他们怀疑自己。
邹士夔心急如焚,站在门口不停跺脚。一会儿,旁边一扇门移开一道缝,一张不施粉黛云鬓散乱的脸露出来。是剧团里的熟人,一个叫倪云霞的姑娘。
“是启生呀,我在等你。”
“剑瑛呢,怎么不开门?”
“她昨天晚上来找我,说想离开上海,现在怕是已经走了。她留下一封信,说假使你来找她,就交给你。”
倪云霞将信交给邹士夔。他急忙撕开信封,打开细读:
“启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远走。不要来找,我没脸再见大家,曾经的约定取消吧。我知道你待我好,好过一个哥哥应该做的。我的心思想必你也猜得一二,早将你当做比哥哥还亲密的人。可是,我是个不幸的人,家中亲人都罹难,事业又遭人替角,心中悲苦,实在不忍心让你分担,拖累于你。别了,爱人、同志与朋友,我将独自走自己的人生。”
没读完信,邹士夔急忙问:“她去哪儿?”
“不晓得,我让她留个方向,她说想到南方去。她应该是今天早上刚走,你赶快去追,兴许能追上。”
剑瑛昨天晚上一晚没合眼,眼睛哭得像肿起的杏桃,打定主意离开上海之后,她马上收拾行李,一大早背一个包袱悄悄离开。她留下两封信,一封给邹士夔,一封给区祖望,同时让倪云霞帮忙到公司辞工。
她赶到十六铺码头,打算坐船离开上海。最早一班赴广州的轮船是中午启航,剑瑛买好票,等在候船室。渐渐的,候船室里乘客多起来,一班轮船靠港,卸下一船人,挑担子扛麻袋,蜂拥而出。上船的人流熙熙攘攘,都想早点挤上船舱。两股人流对冲,候船室拥挤不堪,找孩子的、丢行李的、哭爹叫妈的,各种声音喧嚣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