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打听一下,《申报》的记者开多少薪水。咱们比他还高,用脑筋想一想,这是为啥?”
“因为这份工不是做普通的记者?”
“贤侄,别忘了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我是做什么的。”傅醒华再次暗示。
“要我做特务?”
“你终于开窍了。”傅醒华从椅子上跳起来,“咱们报社明面上是一家不起眼的小报,实际上是一家特务机关;里面的记者顶着无冕之王的头衔,干的可不止是新闻报道。”
邹士夔骤然明白,尖锋的领导老开让他找傅醒华,目的就是要让他打入敌人特务机关内部。这真是想睡觉碰上有人递枕头,想啥来啥。
“傅伯伯,小侄我当务之急是挣钱养活自己。不在乎干哪行,只要来钱快。”
“这就对了,富贵险中求,不做非常之事,哪能得非常之利?”傅醒华再次拿起入党申请表,“干这行必须要入党,你就当职业门槛,履行一个小手续吧。”
邹士夔突然一阵反胃,早上吃的面差点吐出来。他打小落下个毛病,但凡父亲强迫他干什么,他内心不愿,必定以反胃呕吐来做对抗。久而久之,形成条件反射。
“傅伯伯,你让我先干两天,觉得能干下去,再签这个也不迟。”
傅醒华板下脸:“那可不行!贤侄呀,看来我要辜负你父亲的嘱托了。你长大翅膀硬了,有自己想法。那好,天高任鸟飞,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大菩萨,你自个儿出去闯闯吧。”
傅醒华下了逐客令,邹士夔一下子陷入进退两难。一方面担心完不成老开交代的任务,另一方面在自己已经加入**的情况下,再加入敌对的国民党,会不会被视为叛党,他实在后怕。
邹士夔脑袋里,各种念头如电光火闪,互相激烈争斗。机会难得,错过了不会再有另一次机会。目前形势,容不得回去请示老开。再说,要见傅醒华的面,实在太难。
邹士夔心里不停权衡着。眼看实在糊弄不过去,他心一横,决定先答应下来。
“傅伯伯,您的好意我怎能辜负!”邹士夔拿起桌子上的墨水笔,毫不犹豫地在申请书上签下自己名字。一边写,一边想:邹士夔这个名字已经死了,新生的我叫严启生,所以签字不代表我的心意。
傅醒华看他利索地写下自己名字,心中大喜,从小栽培的一棵情工(情报工作)苗子,今天终于纳入正规。
“这才像你父亲的儿子!”
他收好申请书,连同表格一起放入身后的档案柜中,然后把推荐信递给邹士夔。
“贤侄,你先去熟悉一下日常工作,我暂且不派任务给你,让你自由一阵,以后有的是用你的时候。”
《社会新闻》报社在公共租界新闸路育伦里。新闸路因靠近苏州河,拥有水上运输便利,众多大小工厂、商店和住宅便沿路铺展开来,有服装鞋帽、南北海味、油酱、烟杂、糖果、五金、棉布、百货、铜锡等各类商店,而在这些沿街的商铺后面,则分布着大量石库门弄堂,弄堂里的万家灯火交织成这座城市的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