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莉乖巧,立刻满脸堆笑,跑到剑瑛身边,说道:“妹妹模样真俊!看年纪我虚长你几岁,可在演戏方面你是前辈,我会虚心向你学习。”
孙莉嘴甜,剑瑛尽管心里不悦,可不好意思拉下脸,只得应付道:“哪里,我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既然你是严经理推荐来的,演技一定不错。你自己先琢磨琢磨剧本吧,我们排戏你留心看,有什么不懂问我。”
“你们俩互相切磋吧,我有事先走。”严经理安排妥当后,也离开礼堂。
大伙儿都散开,吊嗓的吊嗓,练功的练功,为晚上演出准备。孙莉跟在剑瑛身边,她拿起剑瑛手臂,夸张地说:“好一双粉雕玉逐的手,只是太素净,缺了点什么。”
她趁人不注意,悄悄将自己手腕上一只龙凤细镯子撸下,套在剑瑛手腕上。
剑瑛像被火燎了一般,连忙缩手拒绝。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受不起!”
“我初见妹妹就觉得心里喜欢,竟像是故人重逢,兴许是咱俩有缘。”孙莉还要将手镯往剑瑛手里塞。
剑瑛跳开,正色道:“咱们这里可不兴这一套。你有心想学戏,不如先把剧本好好念几遍,晚上演出的时候再对照舞台好好揣摩,不出几日便能学出个大概。”
见剑瑛执意不收,孙莉只能收回镯子,讪讪地说:“妹妹对我倒是生分,我晓得,怕我来抢了你的角色,盖过你的风头。不瞒你说,这个小戏小角儿我还真不放在眼里。老娘我在百乐门跳舞,日进斗金,多少达官贵人排着队想搂我的腰,我还要挑挑拣拣。刚才严经理说了,你是A角儿,我是B角儿,你是主我为副,我知道分寸,不会僭越夺了你的光彩。”
孙莉所言不虚,当时市面上,各种娱乐活动就数跳舞最时髦。整个上海滩像疯魔了一般,陷入热舞的癫狂之中。各种舞厅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鼎级舞厅的“弹性女郎”(dancinggirl的音译)收入令人乍舌,惹得原来长三堂子的校书先生(高级妓女)也忍不住跳槽,进入纸醉金迷的舞池。甚至,大牌的电影明星不惜放下身段,为丰厚的钱财而货腰。
剑瑛生气了。明星剧团不是一般的商业剧团,是左翼青年进行政治宣传的阵地。不仅排演田汉、夏衍、欧阳予倩等左翼剧作家的作品,而且剧团风气也迥然不同于摄影灯下的声色名利场。
“我原来还想给你好好说戏。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打消了念头。敢情你来我们这里,不是看中我们的戏,而是冲着我们即将登上共舞台,来借光的呀。”
“妹妹说的不错,你们这个穷剧团,给我登台的演出费只够喝杯茶的,还白白占了我晚上跳舞挣钱的大好时光,太划不来。”
“既然你嫌弃咱们这里穷酸,为啥还钻进来?”
“妹子呀,这你就不知道了。上海滩的弹性女郎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要不借着演话剧演电影出名登报纸,谁认得你,谁舍得掏大钱只为一搂你的小蛮腰?”
“原来你不是真心喜欢演戏,动机不纯,我断不会教你。”
孙莉不生气,反而笑了:“所以呀,妹子,这戏还是你来挑大梁。我就借你的光,拔我的身价。”
剑瑛气极了,愤然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话:“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