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呼噜噜快速喝下一碗小馄饨,呷一口刚泡的龙井新茶,舒展地躺开。他的脚捏得舒坦,不知不觉眯了一觉。等醒来,已是午夜,这才穿上衣服,慢吞吞走回家。
他原先在皖西苏区打游击,后来调到六安县苏维埃政府做地方工作。大别山麓的六安是个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哪里比得上远东第一都市大上海。自从被捕叛变之后,汪勇毅安排他进入公安局当差。都市的安逸生活令人沉醉,他觉得自己是选对了路投胎投到富人家,从穷困山地土里刨食的农民,摇身一变成为大都市耀武扬威的警察,人生跃上新台阶,再怎么说,吃旱涝保收的官粮总好过有一顿没一顿在山坳里打游击。
想到这里,他心里得意,竟哼起六安“倒七戏”(即安徽庐剧)《王瞎子捉奸》。正当他摇头摆尾独自陶醉的时候,耳朵里传来一阵脚底板踏在“弹硌路”上的清脆响动。此时路灯竟然作妖,忽明忽暗,发出吱吱的电流嘶鸣。
老陈害怕了,不敢回头,脚下发力狂奔。眼前一拐弯,就快到他住的地方。他迅速奔到拐角,不料却一头撞在两个人身上。
他刚想骂娘,抬头一看,对方是两个彪形大汉,手里都握着撸子。他们揪住他衣领,干净利落地抄去他腰后的配枪。
“好汉,别开枪!口袋里有钱,尽管拿。”老陈哆嗦,以为是打劫。
“你的臭钱是出卖同志换来的,我们不要。”其中一个大汉说。
老陈瞬间明白,他是遭到了**特科堵截。早听说过“打狗队”威名,他不由得浑身簌簌发抖。
“你们是打狗队?”
两人不搭话。此时,原先跟踪老陈一路走来的人出现了,他个子不高,精瘦,却孔武有力。眸子犀利,像两把闪着寒光的尖刀。
“找你,只是想问个事。”这个人把手搭在老陈胳膊上说。
“我没出卖同志。”老陈坦白。
“知道,你刚到上海,人生地不熟,出卖不了谁。可你签了自首书,叛党投敌,总没冤枉你吧?”
“我……我这不是想活着,可以继续为党工作嘛。”
那人噗呲笑出声:“原来你叛党是为了继续为党工作?一派胡言!”
“蝼蚁尚且贪生,我……”
老陈想继续狡辩,被那人打断:“现在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老陈顿时来了精神,神色诚恳地点头。
“去年914大逮捕中你被捕了,跟你一同被捕的有十二位同志。你好好想一想,是谁出卖了你们?”
“这事我跟同监狱的难友合计过,大家一致认为是交通员虞志雄。”
“你叛变之后,从公安局内部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