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你,可不知你底细。就这么把你打发走,又显得我们不仁不义……”严经理踌躇。
“让我给你们干点什么吧,我可以画海报、写剧本,再不济可以搬道具打杂什么的。”邹士夔求道。
“剧团正好缺一个剧务。”剑瑛插话,眼睛忽闪忽闪的发亮。
严经理笑了:“太屈才了嘛,哪有让大学生当剧务的?”
邹士夔连忙摇手:“不屈才,我乐意,你们肯收留我,求之不得。”
严经理默不作声,一边在屋子里踱步,一边陷入沉思。
“恐怕你得换个名字,换种身份。”他说。
“咱们想到一块去了,刚才我还在跟他商量试一个新名字呢。”剑瑛又抢着说。
“是的,剑瑛妹妹给我起一个新名字,叫启生,开启新人生的意思,我觉得挺不错。”邹士夔乐呵呵地附和。
“邹启生?”严经理问。
“邹是不能用了,我在发愁挑哪个姓。”邹士夔说,
“那你跟我姓吧,以后叫你严启生,好吗?”严经理提议。
“您这是答应我留下啦?”邹士夔兴奋地说,“没问题,就跟你姓。”
明星剧团常年在湖州同乡会(简称湖社)礼堂演出,这个地方位于公共租界北京东路与贵州路口(今贵州路263号),是湖社暨陈英士纪念堂。武昌起义爆发之后,陈英士在上海发动起义响应,光复上海,成立沪军都督府,任都督,是推翻帝制后上海第一任军政首脑。陈英士是湖州人,又是蒋介石的结拜兄弟。他的两个儿子陈果夫、陈立夫与同为湖州人的戴季陶、张静江、褚民谊等十人被选为国民**委员,其中二陈又牢牢把持国民**党部,拥有组织人事大权,显赫一时。湖社的建筑是一栋当年在英美风行的ArtDeco风格大厦,贵州路正门门楣上题字“陈公英士纪念堂”,二楼放置他的纪念铜像,辟为纪念堂。底楼礼堂是当时左翼话剧团体演出的重要场所。
画画是严启生的长项,于是剧团里的海报都由他包圆了。他换上一身背带工装,每天跟剑瑛去剧场。画海报、贴海报、扛道具、送茶递水,什么活他都抢着干。
剧团当时正在排演《夜半歌声》。这是一部带有恐怖元素的话剧,根据西洋歌剧《剧院魅影》改编。剧一公演,观众反响热烈,连演数十场,一票难求。剑瑛信心满满地说,要凭这部剧跨入卡尔登大戏院。当时,公共租界的卡尔登大戏院与法租界的兰心戏院是上海鼎级话剧院。
一段时间之后,严启生逐渐熟悉剧团生活。他是剧团最忙碌的那个,开演之前,他要检票。演出的时候搬道具、放烟、替下场暂歇的演员补妆,甚至客串一把没有台词的小角色。演出结束后,打扫剧场、买夜宵等,都是他的活儿。忙里偷闲中,他总是站在台侧,扒着幕帘痴痴地朝舞台上张望。
严经理此时冷不丁找到严启生,伸手拍醒痴痴的他,催促道:“快醒醒,眼睛拔不出来咯。下一幕就该你上场啦,还不快去换服装!”
严启生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剧中客串小警察,正往化妆间跑的时候,猛然撞到两个人从礼堂外迅疾窜入。为首的一个三十出头,矮小精瘦,目光炯炯有神,后面跟着一个彪形大汉。他俩跑得急促,一额头汗。
“老严!”他们显然是严经理的熟人,一进门就找他。
严经理正在票房点钞票,听见呼唤,着急忙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