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剑瑛是个温柔细心的好姑娘,在她精心照料下,邹士夔康复很快。尽管她一天要往邹士夔床头跑好几趟,可总板着脸,没有笑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咱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邹士夔问。
他想起去年夏天,在南京路行驶的有轨电车上,一个女学生吊在车门口。她右手拉住铁扶手,让大半个身体悬在车外,左手从随身的书包里摸出一把传单,高高擎起,让风吹起一片片传单。她穿一件月白色布褂,下着黑色过膝百褶裙,长统麻纱袜子黑皮鞋,阳光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照得晶莹透剔,宛如散花的仙女。眼前这个姑娘似曾相识。
“你要搭讪女孩子,能不能想个新鲜点的招儿。”冯剑瑛给他一个大白眼。
“你在南京路发过传单吗?”邹士夔继续启发。
“我在很多地方发过传单。”
“当时巡捕来追你,一个小伙子骑自行车把他们引开了,记得吗?”
“不记得有这回事。”冯剑瑛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个小伙子就是我,我救了你。”
“胡说啥,你不会又发烧了吧。”冯剑瑛照邹士夔手拍一巴掌,满脸不屑,“醒醒吧,别做梦,现在是我收留你!”
“这事我记得真真的,决不会搞错。”邹士夔有点丧气,但仍然狡辩。
“你让我瞧一眼伤口?”冯剑瑛说着就去揭邹士夔褂子。
邹士夔脱下褂子,露出胸膛。冯剑瑛小心翼翼揭开包裹的纱布,看见原本溃烂的胸口枪洞开始结痂愈合。她仔细用干净纱布拭去结痂边缘渗出的清色液体,一边给抹上新的金创药。
“你真是命大,差那么一丝丝。”冯剑瑛用手比划,“剥皮鬼没给你上药?”
“他们用了土方,不太管用。我高烧两个礼拜,愣是从鬼门关挣出来。”邹士夔笑着说,“醒的那天,我说想喝荷兰水(即汽水),剥皮鬼以为我烧傻了,兜头给我一耳光。”
“刚来的时候,你的伤口溃烂了,肿出个大脓包,幸好遇上我。记着,我才是你救命恩人!”
“记着呢,还不是被区祖望打的,我有仇必报。不过看在你这段时间精心照料的份上,我决定不记仇,只记恩。”
“这还差不多。”
“我有恩必报,打算以身相许。”邹士夔开玩笑,这么多天相处,彼此关系拉近了不少。
“要死啊,不正经!”冯剑瑛扬起手,手指只是轻轻滑过他脸颊,像羽毛掠过。
“我哪有不正经?这两天你把我看光了,得对我负责。”邹士夔继续逗她。
冯剑瑛面皮薄,一下子羞的通红。
“去死吧!我好心帮你换药,你还调戏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人,不如不救你呢。”
“我怎么不是好人?被捕前,我是正经的大学生。”邹士夔争辩。
“鬼才信,抢贡奉我哥的馒头吃,强盗!”
“嘿,你不知道,祭奠完的贡品都是剥皮鬼吃的。再说,我跟你哥一块儿受刑,受得起你两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