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冲钱来的?”邹士夔争辩道。
“小阿弟,你讲义气!”严先生伸出大拇指举到邹士夔面前,“我们有恩必报,你有什么要求,不妨讲出来,我们尽力而为。”
“你猜错了,我不是叫花子,更不是监狱看守。但跟叫花子一样无家可归,我希望你们能收留我。”
严先生与鞋匠、冯剑瑛面面相觑,都很惊讶。
“小阿弟,我们不收留陌生人。”严先生口气委婉地拒绝。
鞋匠严肃地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与冯剑白一道被枪毙的人。”邹士夔说。
“骗人,我才不信呢。”冯剑瑛撇嘴做出不屑的表情。
邹士夔撩起破衣服,露出左肋下的枪洞。由于刚才被压,伤口崩裂,撅起一个小口子,里面正冒出血珠,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被野狗拖走吃光的死人。”鞋匠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看见邹士夔有点懵头懵脑,他解释说,冯剑白牺牲之后,他们一直在打听埋在哪里。社会上传言说,枪毙十三个人,有一个埋得浅,尸首叫野狗拖走吃掉,所以地下只埋了十二个人。
邹士夔这才明白,估计这是“剥皮鬼”为保护他,编出的谣言。
“你刚才说不是**,怎么会跟冯剑白一起被枪毙?”严先生问。
“我是放火烧日本人东和馆电影院的学生!”邹士夔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诉他们,最后说:“现在,我没有身份,没有户口,是一个早就死了的活死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幽灵。希望你们发善心,收留我。”
“原来是抗日的好汉!”鞋匠说,口气亲切了很多。
冯剑瑛双目含泪,同情地附和:“你受苦了,看在你跟我哥一起坐牢的份上,我很想让你留下,可我说了不算。”
她可怜巴巴地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严先生,他面色严峻,迟疑不决。
“小阿弟,我们这里也是是非之地,恐怕不适合收留你,你还是回家去。你在上海总有家人吧?”
鞋匠也说:“你知道我们是沾红的,随时可能被捕杀头,你不会想再被枪毙一次吧?”
邹士夔长叹一声,告诉他们自己家里情况。
“你父亲生前是新闻检查所所长?”严先生问。
邹士夔点头。
严先生与鞋匠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方才开口说:“你的情况很特殊,让我再想想。要不,你先住下,慢慢从长计议。给你介绍一下,这一片是明星剧团租下的宿舍,我们都是剧团的人。冯剑瑛是我们剧团的大明星,这位扮鞋匠的叫区祖望,是咱们剧团的总务,我是剧团经理,鄙姓严。”
“严经理,你真好。”冯剑瑛笑了,伸出手给在邹士夔,“欢迎你从地狱边缘重返人间。”
鞋匠也跟他握手,说:“你是冯剑白的难友,就是我们朋友。好好养伤,这里很安全。”
邹士夔感激地不停道谢。
“剑瑛,你负责照顾他康复。”严经理指定说,“他跟你哥在一个牢房,是伴他最后一程的人,你应该有许多问题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