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积点德,做好事修修来世。”剥皮鬼伸手扶起邹士夔,“来,别愣着,大伙儿给搭把手。”
搬动让邹士夔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滴滴哒哒落在泥土里。他强忍伤痛,竭力压制不喊出声来。剥皮鬼们抬着他,一路调侃,把他搬回家。原来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本分种地人,乱世为了多吃一口,干起这个为人鄙视的勾当。
赵正轩回到家,妻子王吉芬让他站在门外,不让立刻进家门。她拿来一杆鸡毛掸子,口中念着咒语,将丈夫浑身上下身前背后仔仔细细掸一遍,生怕遗落哪个角落。
“把晦气去掉,才好回家。”她说。
“你老公就是一个倒霉蛋,你把我一起掸掉吧。”赵正轩伸平双臂让妻子拾捯,他心情好,嘴里不忘打趣。
“呸呸呸,我当你是宝,你却作践自己。”王吉芬发狠在他背上重重抽两掸子,“好了,赶快进屋烧柱香,拜拜菩萨,保你今后一世平安。”
赵正轩不信佛,可不忍心拂了妻子一片好心,只能按她说的行事。等烧香拜佛一众事情忙完,王吉芬又说:“这次多亏季老头子出力,他才是真佛,明天我带你过季府,好好谢谢大恩人。”
“这是应该的。其实你才是我的大恩人,要不是你出钱四处奔波,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回来。”赵正轩深情凝视妻子,“阿姐,我不晓得怎么来感谢你,总之,以后我都听你的。”
“算你有良心!”王吉芬眼圈红了,“失去的钱财可以再赚回来,以后你不要再去招惹红的绿的,咱俩,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关起门来不过问政治,一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好吗?”
望着妻子殷切的目光,赵正轩不忍让她失望,只能点头答应。
“我知道你这个人口是心非,点头答应的事从来没做到过。”王吉芬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不过经历这么一次大劫难,你应该吸取教训,以后别给我再出什么幺蛾子,求求你,我可是替你写了悔过书,保证以后不沾红。”
赵正轩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沉下脸来问:“写什么悔过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见丈夫黑下脸,王吉芬有点慌张,回答:“光有季老头子担保还不成,人家非要你写悔过书。我知道你脾气,担心你不肯写,就替你落笔了。其实就是签字画押,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里面我从来没有承认沾过红,你替我写,算什么名堂?你晓得吗,这笔一落,不是红也是红,不是白也是白。现在,我是两头不讨好,国民党看我是赤色分子,**看我是**,两家都想着法子整治我。从此,我做人不清不白,即便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当时签字时,王吉芬只想着尽快把丈夫捞出来,没顾及太多。如今被赵正轩一说,她真害怕了。可是以她泼辣脾气,要低头认错,几乎不可能。为掩饰心虚,她突然大发雷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想让你早点出狱,这有错吗!”
赵正轩被她骂的措手不及,傻呆呆地看着她嚎啕大哭,手足无措。
“我挺着大肚子到处求人,送钱送物,赔笑脸说好话,我容易吗?现在,好不容易将你捞出来,没说一个谢字,反而怪这怪那,横竖看我不顺眼。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王吉芬边哭边用两只粉拳去捶赵正轩,劈头盖脑抓他脸。
赵正轩左支右挡,心中暗暗埋怨:没法跟女人讲理,一哭二闹三上吊,男人哪里招架得住!
“好啦好啦,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不明不白签下悔过书,冤呐!”赵正轩最后只能息事宁人。
“你冤什么?我还没喊冤呢!”王吉芬不依不饶,“嫁给你这个穷瘪三,已经够倒霉的,还要成天担惊受怕,不得安宁。你说,谁更冤?”
赵正轩彻底没辙:“好好好,你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