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处长一个一个高声叫名字,然后狱卒把人提出门外,没有叫到的人暂时在监牢门内狭窄的过道里等候,大家屏声凝气,既紧张又好奇,想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两盏白炽灯拖着老长的电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随穿堂气流摆动,昏黄的光线把拥挤的过道照得影影瞳瞳,空气中弥漫紧张气氛。邹士夔被扎得像只大粽子,感觉透不过气来,耳朵里仿佛有一根细钢丝震动,发出尖利的嘶鸣。
门内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邹士夔一个人。
“邹士夔——!”
军法处长声调沙哑,如公鸡打鸣。随着他一声尖叫,邹士夔被推出门外,押到桌子前面。
“抬头!”狱卒大喝一声,伸手抓住犯人头发,猛地向后一拉,邹士夔被拽得仰面朝天。
“哗啦!”,镁光灯闪过,耀眼的光芒刺得邹士夔睁不开眼睛。这是给死刑犯临终拍照留档。
“你是邹士夔吗?”军法处长问。
邹士夔没明白过来,身边狱卒替他回答:“是。”
军法处长不悦地说:“让他自己说,你他妈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狱卒被骂,缩到犯人身后,抓着犯人头发的手指一用力,邹士夔头皮一阵刺痛。
“我就是邹士夔。”
军法处长朝身边一个人使眼色,邹士夔这才看清,此人正是曾审讯过他的汪勇毅。黑暗中,他嘴里叼一支烟,烟头忽明忽暗,冷笑看着他。
“接下来,烦请老兄监刑了。”军法处长说。
汪勇毅略略颔首,脸上毫无表情。
“验明正身!”军法处长挥起毛笔,在花名册上打一个叉。
至此,处决前的司法程序全部走完,从这一刻起,所有五花大绑的人犯虽然暂时还能喘气,但已经不再被当做活人。
士兵列队,举枪。汪勇毅手一挥,士兵与狱卒驱赶犯人,朝监狱后院走去。那里有一道后门,可以容两个人并排走过。门外通向一大片荒草丛生的坟场。
后门的黑漆铁门洞开,像一只吃人的怪兽张开大嘴。大队人马在门前立定,狱卒们把犯人一个个推出门外。而他们自己小心翼翼,决不跨出门一步,仿佛这道铁门,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邹士夔最后一个被推到门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没等他站稳,就听到有人“啊哇”惊叫。邹士夔转身,看见押自己的狱卒被同伴们恶作剧踹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