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轩低头,不敢接触汪勇毅目光。在内心,不得不承认,汪勇毅说的对。长期在党内工作,他耳闻目睹过不少这样惨痛的情况。赵正轩深知,党特别注重政治贞洁,专门有个名词,叫“带菌者”,用来称呼有过被捕经历的同志。对于“带菌者”,组织内的同志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染“病菌”。过去没有经历,所以没有体会。不料现在自己也落得同样下场,一想到同志们会用一种怎样冰凉的目光看待自己,赵正轩不寒而栗。
“指不定上级认你个**,凶神恶煞的红队就会追上门来夺命。他们不仅要取你性命,还要毁你名誉,把你钉死在**恶名下,永世不得翻身。惨啊!”汪勇毅边说边摇头叹息,“作为过去的同志,我不忍心看大家遭罪,所以想出一个折中缓冲的法子,在这里设一个据点。被捕的同志暂且不押解公安局,先到这里转一圈。愿意自首的,立刻放回,不愿的再送公安也不迟。到这里呢,你放心,只要写下自首书,马上可以从这个门走出去,融入外面的花花世界。至于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秘密就烂在我肚子里,决不外泄。你看,我为你考虑得周到吗?”
赵正轩看一眼桌子上的纸笔,再瞅一眼房间门,狠狠咽一口唾沫,喉头骨咕隆翻一声。他坚决地摇一摇头:“我不是他们的人,不怕红队敲门追命。”
汪勇毅诧异,费了一大篇唾沫,结果对手不为所动,这让他很恼怒。
“赵老师,这个地方不是课堂上课,话不可乱说。要知道,一句话能让你上天堂,一句话能让你下地狱。你想清楚再说!”
赵正轩脸颊上的肌肉有点抽搐,眼睛瞪得凶神恶煞一般,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说:“我不是**!”
汪勇毅邪火攻心,怒不可遏,甩手给赵正轩一记耳光。他恶狠狠瞪着对手,赵正轩也不甘示弱,回报以咄咄的目光。
“我已仁至义尽。你拎不清,也别怪我了。”汪勇毅失望,示意属下,“把他押送公安局吧。”
半夜,龙华监狱鼾声四起,大家睡意正浓。突然,一群军警冲进来,叮呤当啷打开牢门,开始一个挨一个叫名字:“彭宏!……冯剑白!……董阿弟!……出来!”
冯剑白与他的同志们一个个被提到走廊上,军警给他们钉大镣,五花大绑。与上一回不同,这次狱卒们用一根细绳,把囚犯们裤脚管扎住。
邹士夔惊恐,本能地感觉这一回凶多吉少,到了诀别的时刻。他扑到铁栅栏门上,叫道:“冯大哥!”
监狱长里里外外兜一圈数人头,总对不上数,走到三号囚室,看见邹士夔,像是惊醒,指着他对属下说:“漏一个人,邹士夔!”
狱卒们扑进来,像捉小鸡一般抓住邹士夔。
“小子,恭喜呀,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监狱长拍着花名册,冷笑说。
邹士夔明白什么叫大喜的日子,顿时浑身瘫软,被提溜着快速拖出牢房。
“小子,这次你跟他们一块儿上路,黄泉路上不寂寞。”。
等监狱长转身,狱卒不注意,邹士夔凑近冯剑白身边,悄悄说:“真抱歉,没法完成你的嘱托。”
冯剑白摇摇头,也细声回答:“算啦,我想组织不会让**逍遥法外,一定会为咱们报仇!”
天字号监牢外的草坪上放一张桌子,法官与警备司令部的军法处长端坐桌前,神情狰狞。周围,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围成一圈,高举煤气灯,把黑夜照得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