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可以到局里直接找我呀。”
邹明孚苦笑:“白天我去局里找过您,可秘书挡驾,说您不在,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来您家门口候着,您老总要回家的吧。”
傅醒华长叹一声,说:“你找我什么事,我心里都明白。不是躲着你,我已经尽力,听天由命吧。”
听闻这个话,邹明孚顿时抽泣起来:“士夔他罪不至死啊!”
“话是这么说,可日本人不依不饶,吴市长也不好办呐。”傅醒华打发走黄包车,拉住邹明孚衣袖,说:“既然已经来了,到我家小坐。你还没吃饭吧,我让娘姨炒两个小菜,我俩小酌一回,顺便我开导开导你。”
“我哪里吃得下啊。”邹明孚老泪纵横,“我求您,看在追随您这么多年份上,伸手救一把孩子!”
说着,邹明孚噗通一声当街跪下。这一跪把傅醒华惊着了,他连忙侧身避过,伸出双手拉邹明孚起身。
“该求的情,我都求过;该打的招呼,我都打过。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
“救不回孩子,九泉之下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邹明孚哭诉,执意不肯起身。
傅醒华一跺脚一狠心,放开邹明孚胳膊径自就走,身后甩下一句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强求是没用的!”
开庭当天,天蒙蒙亮,狱卒手提一只竹编提篮,来到邹士夔牢房门前喊道:“邹士夔,开小灶啦!”
众人还在迷迷糊糊昏睡中,邹士夔迷糊着眼帘,强撑起身子,跌跌冲冲挪到铁栅栏门前。突然,从微张的眼帘缝中,豁然闯入两只白乎乎的大馒头。新蒸的馒头冒着热气,外表绵软,散发出诱人的麦香。邹士夔睁大眼睛,看见狱卒正把另一碗粉蒸肉从铁栅栏缝隙中端入牢房。碗里漂一层猪油,肉很肥,蒸腾起荤油的勾魂气味。
要在过去,邹士夔会嫌肉太肥,实心馒头没有菜肉馅包子好吃,可现在一天两顿黄糙米饭,已经数月不见荤腥,邹士夔肚子里的馋虫早被勾得欢呼雀跃。他夺过那碗肉,搁在门口水门汀地上,自己蹲下抓起一只馒头,双手掰开,顾不上使筷子,拿手爪子直接捞起肉,塞入馒头当中合上,狼吞虎咽咬起来。一个馒头下肚之后,邹士夔才缓过神来,好奇地问:“为啥给我吃肉吃馒头?”
狱卒也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完他大嚼特嚼,慢悠悠回答:“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敬你是条替天行道的好汉,敢跟日本人杠。有种!”
“原来你也是爱国的热血汉子,这些是你买给我的?”邹士夔手指地上的那碗肉与馒头,“其实咱俩也不熟,滴水之恩,我无以为报。”
狱卒嘿嘿一笑,回答:“臭小子想什么呢,爱国能当饭吃?老子家里还有两匹喂不饱的狼崽子,有钱我能买给你吃?这是你爹送来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到你手上。老子不过看你爷俩可怜,帮他过个手而已。”
肉与馒头的香味把同牢房的难友都勾起床了。大家围拢来,小平头伸手捻下一块馒头皮,放入嘴里,满足地嚼着。
“这馒头是老山东的做法,不发酵,瓷实,一个顶俩。”他吧唧嘴说。
冯剑白打他手,说:“今天邹士夔开庭,这是撑他熬过艰难时刻的东西,你别来打秋风。”
“别拦他,我有口吃食决不让大伙儿干熬着。来,大家一起分了。”邹士夔大方地招呼难友动手动嘴。
难友们闻言,强忍住饥饿,纷纷摇头拒绝:“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吃饱点,今天上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