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士夔目睹他们消失在门外的阳光下,心里琢磨他们被带出去干什么。过堂?不可能!以前过堂从来没如此兴师动众。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死死拽住他——他们被带出去枪毙了?想到这,邹士夔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恐惧让他肠胃痉挛,止不住地恶心干呕。
“不能!不能!”邹士夔对自己大叫,竭力想从脑海里把这个可怕的念头驱赶走。还没有宣判,即便要杀至少应该供一顿断头饭吧,总不能让人做个饿死鬼。
在胡思乱想中,一上午转瞬就过去了。好在这些人不久就被带回牢房,正好赶上中午饭点。
邹士夔高兴地把难友们扶回床铺。与往常不同,他们隔壁上的绳子解了,可脚镣没摘,走路十分不便。
“我还担心你们呢。”邹士夔说,“没对你们动刑吧?”
“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冯剑白笑呵呵地说。
“这回,晚上可以睡踏实啦。”小平头也笑着说。
邹士夔疑惑,问怎么回事。
小平头解释:“军法处的判决下来了,十二人全部死刑。之前,我还心存侥幸,每到晚上总睡不好,做梦老梦见在外滩大马路上逛街。现在总算看到结果,心里也踏实了。”
小平头乐呵呵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邹士夔惊讶得合不拢嘴,感觉鼻子一酸,一股热泪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
“全部死刑?他们……真残忍!”他抱住冯剑白胳膊,将头埋在他胸口呜咽起来。
“别难过,别伤心,坚强起来,别让畜生们看笑话。我说,国民党杀不死我,你相信吗?”
邹士夔疑惑地摇头。
“我不是一个人,是我们,是所有志同道合的同志!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我们每一个人都把自己有限的生命交给共产主义事业,那就获得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国民党可以杀死我一个人,但杀不光我的同志,他们会继续我没完成的事业,在他们奋斗中我将得到永生。所以,别为我悲伤,我将含笑九泉,看着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你冯大哥是知识分子,说的太文绉绉。”小平头插嘴,“我是大老粗,说不出这么多道道。我只知道,不掉脑袋算什么干革命。男子汉大丈夫,最后一程不能堕了面子,从今天起,我不会掉一滴眼泪嗷一声痛。我要笑,笑到最后一刻!”
说完,他放声大笑,声震屋宇。不一会儿,隔壁牢房也传来爽朗的大笑声,大家彼此呼应,像约好了一般,整个监狱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