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公安局拘留室,大刑伺候他倒是扛过来了,没有招供。可是今天一进军法处,敌人摆出两个选择,要么自首叛变,要么死刑枪毙。老陈听到真的要杀人,一下子怂了。亏他还是打过仗的老战士。”
“大浪淘沙,那些意志不坚定者终将被淘汰。只有不惧生死留下的,才是精华。”邹士夔安慰道。
又到开饭的时间,狱卒提来一桶饭与一钵斗菜,开门放进牢房。邹士夔探头一看,黄渣渣的米饭混杂着老鼠屎与石子,菜是清水煮白菜,搁太多盐,尝一口咸死。
“这是给人吃的吗?”邹士夔不满抗议。
“想吃好的,可以呀,只要你自首。不妨告诉你,下午自首的那些人,现正在军官食堂吃香喝辣,快活着呢。”
邹士夔实在吃不下,将饭分给其他人。此时,墙洞里又传过纸团,让各个囚室汇报哪些人自首叛变。
“一定要让上级知道谁是**,决不让他们逍遥法外。”老彭写道。
“邹士夔!”看守又来了,“跟我走一趟。”
龙华监狱有一道侧门,直通淞沪警备司令部。邹士夔被押出牢房,来到外面院子里。牢房里污浊不堪,这么多天他终于吸到一口清新的空气。抬头仰望天空,**无云,繁星点点。
“自由真好啊!”他心中暗暗感叹。
军法处审讯室里端坐一名挂少校军衔的中年人,鼻梁上架一副圆框眼镜,头发已经斑秃,露出“地中海”模样。
“别紧张,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分子,你是自己人,上峰有关照。把你弄到这里,也是为了保护你。公安局那里不安全,听说日本浪人扬言要劫狱杀人。”审讯官和颜悦色,让邹士夔定心不少。
“不瞒你说,我也恨日本人,你们年轻人胆子大,干了我们不敢干的事。”他继续说,“怎么样,具体说说你们是怎么干的,有哪些人?”
邹士夔警觉,此人不同公安,嘴里说着甜言蜜语,实际是想让他说出同伙。
看他在思索,审讯官又说:“怎么,知道错啦,不好意思说?其实案子的大致情况我们都了解,现在审你只是看看还有什么遗落的。至于你的同伙,我了解你心思,不想出卖他们。这么多天过去,我想他们应该逃远了。即便你交代,我们也会找借口拖延不抓人,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都同情你们学生的所作所为,不会昧着良心替日本人对付自己人。所以,你现在说出来没事,不算出卖。你可别说是你一个人做下的案子,那个日本娘们已经说了,亲眼看见是四个人绑架她的。”
邹士夔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他需要斟酌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周粹华、许麟恒这对小情侣自然不能说,沈栋拜托自己千万别供出他,不能言而无信。
“我跟他们其实不太熟。”邹士夔说。
审讯官笑了:“蒙谁呢?听说过陌生人合伙做善事,可干犯法的事必须是好兄弟。把命交到对方手里,不太熟的人能信得过吗?”
“这么跟你说吧,我不确定他们告诉我的是真名字。干犯法的事,哪会把自己真姓实名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