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倒是没人敢找你叔叔晦气。”赵正轩笑了,然后转头望着白士俊,目光中询问他的去向。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白士俊有点害羞,说:“我不比你们,有钱有势,我一个穷学生,实在想不出躲到哪里好。”
“士俊,你性格沉静,外柔内刚。我有个朋友,正好在南京办电讯培训班,管吃管住。你的性子,挺适合做报务工作。我把你推荐给他,你看怎样?”赵正轩征询白士俊意见。
“管吃管住,那是再好不过。”白士俊答应。
送入龙华监狱第二天,邹明孚来探监,监狱长亲自陪同。看着缩头坐在肮脏乱草堆中的儿子,他故作镇定咳嗽一声。正在瞌睡的邹士夔抬起头,看见父亲,站起来,隔着铁栅栏叫一声:“爸爸!”
“孽子!”邹明孚骂道,声调伤心欲绝。他回头跟监狱长说:“章兄,麻烦你替我备一间房间,我想跟孽子单独说几句话。”
“没问题,邹先生。”监狱长回答,“优待室正空着,我这就带您去。”
优待室是监狱关押特殊地位犯人的地方,设施较好,有干净床铺,桌子椅子,没有一览无余的铁栅栏,只有一扇门,能护住犯人的隐私。
关上门,邹明孚神情悲怆,却又恨铁不成钢,责怪道:“你怎么不离开上海呢?!哪怕你去找你妈也好。”
“我不想去找她,一家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我一个绑架日本人的江洋大盗,还不把她们吓死。”
邹明孚想想也对,说:“我早就想来,但是检察官不让,今天终于通知我可以探监。你还好吗?”
“龙华监狱是什么地方,我心里清楚,被送到这里能好的了吗?我猜不会活着走出这里!”
“不会不会!爸爸有许多老朋友,都在党内身居高位。自从你被捕之后,我没闲着,到处跑关系。为了你,我把新闻检查所所长的职务也辞掉了,换你一条性命。”邹明孚哀怨地看着儿子,“你放心,看在我为党国工作一辈子的份上,他们会关照你,不会让我断后的,谁叫我只有你一个儿子!”
邹明孚呜咽起来。看着父亲苍老疲惫的面容,邹士夔伸出手,替他擦拭鼻涕眼泪,说:“做父亲,您尽力了,我没什么可怨尤的,听天由命吧。我为国死,不后悔!”
“呸呸呸,什么死呀活的,不吉利!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邹明孚急的跺脚,“你还是个孩子,懂什么!你以为是为国赴死的烈士,可国家却认你是犯上作乱的贼。”
邹士夔眼圈通红,憋着一股气说:“知道为啥要烧日本人电影院?是因为他们在放电影前播放新闻片,宣扬九一八侵略胜利。作为中国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国家懦弱被欺,都是因为上下各级官僚与军阀,尸衣素位,受日本人欺凌却选择当缩头乌龟。为啥你们不能理解学生的爱国行为,不能跟我们同仇敌忾?”
邹明孚不以为然地说:“你们太年轻,不懂政治凶险,才会受**蛊惑,给政府添乱。”
“这次行动,没受任何人蛊惑,完全出于大伙儿一腔爱国热忱。政府对外一再忍让,军阀不战而溃,诺大中国几无一人是男儿。只有我们学生,位卑未敢忘忧国,我们是最后的中国人,一定要站出来抗争。如果连我们都害怕,中国真的离亡国不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