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汪勇毅来说,确认身份只是审讯的前奏,尚未触及核心问题。可是,在邹士夔看来,这些问题个个致命,都直指他的身份,而他一旦暴露,那么虹口东和馆电影院纵火案凶手就落网了。
迫不得已,邹士夔选择沉默。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提问如扔入湖水中的石子,没得到一丝回响。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刚提问的时候,汪勇毅的心思其实还在扬子饭店抓获的**身上。审讯才开头,他刚刚从擒获**“大鱼”的兴奋中舒缓下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可是,对面人犯的沉默让汪勇毅警觉,他想起牛兰案,那对洋人夫妻被抓获后无论怎么审讯一直不吭气,这是苏俄间谍的一贯特色。而**在特务工作上是苏俄教出来的学生,工作风格也与苏俄一脉相承。眼前这个人,要么是比冯剑白他们更大的“鱼”,要么就是混不吝的傻子。
汪勇毅重复一遍提问,邹士夔低下头,仍然一言不发。
汪勇毅将眼睛聚光,盯在这个小伙子身上。他琢磨,眼前的人犯年纪很轻,嘴上的黄毛还没有褪尽,怎么看都不像**高层分子。可是他为啥沉默不语?之前已经开口说话,询问身份的时候,反倒没言语了,奇了怪呀。
无数疑问在他脑际盘旋,最后他没有耐心,向刽子手招手。
“既然你不说话,别怪我心狠手辣。这个屋子里有三套刑具,好比三重大山,你得一座一座过,直到你老实交代为止。”
邹士夔身子一震,可仍然紧咬牙关,不吐一言。他认为,如果承认自己是虹口东和馆电影院纵火案的凶犯,必定死路一条。只有死扛不吭声,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刽子手将他绑上刑柱,撕开上衣,露出白嫩的胸膛。
“嘿嘿,细皮嫩肉的,还是个雏儿。”刽子手手摸他的肌肤,从身后亮出一根新砍下来的毛竹棍子。他抽出腰际的匕首,砍开竹棍,然后双手一撕,把竹棍剖成两片竹片,边缘毛刺耸立,让邹士夔看得不寒而栗。刽子手抽出一根布条,缠在竹片的一头,可以让他用手握住。
“啪——”刽子手凌空劈下竹片,呼啸声令人犯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抖。不过,这只是刽子手试试称手不称手,没真的劈到人犯身上。
汪勇毅身子后仰,舒服地倚靠在椅子背上,面带微笑地说:“新裂的毛竹打人可不是一般痛!再说,上面的毛刺扎进肉里,会让你坐卧不宁。年轻人,别犟,还是好好说话。”
邹士夔嗓子眼发干,不停地咽口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噼噼啪啪落下来。毛竹片还没有打到身上,可他仿佛已经感受到痛楚。
这是他与汪勇毅之间在精神与气势上的较量,谁怕谁输!
但是头脑中无数神经怯懦了,退却了,他们尖叫着要他认输,吵得头昏脑涨。最终,是对死的恐惧,战胜了对痛楚的恐惧。他清醒地知道,如果说出自己身份,犯这么大案子,性命一定是保不住的。
“我一般不对政治犯动粗,大家都是文明人,只是政治主张不同,怎么能跟杀人放火的一般对待?可是,如果你不识相,那就怪不得我啰。”
汪勇毅示意,刽子手后退一步,抡圆手臂,将毛竹片的竹梢,劈头盖脑挥下来。随着尖利的呼啸声,竹片抽击在肉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顿时,邹士夔从左脸庞一直到右胸口,一道殷红的血印赫然凸起。
“慢着!”还没等刽子手抽第二下,汪勇毅身边的另一个特务急忙叫停,“别打脸。”
汪勇毅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你想给**分子说情?”
“我根本不认识他,哪会替他说情。”特务连忙解释,“我就是觉得,这小子像一个人。”
“像谁?”汪勇毅疑惑地问。
“今天白天刚发的通缉布告上的通缉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