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在精神上他是一个欺负我妈的恶霸,欺男霸女,压榨穷人的官僚。”
廖雅静调皮地以嘲笑的口吻说:“你现在可是靠恶霸供养的哦!你住的房子,穿的衣服,甚至上学的学费,都是这个恶霸掏的钱包。”
“这正是我最痛苦的地方!我血管里流淌的既有劳苦大众的血,也有土豪劣绅反动官僚的血,他们在血管里斗争,把我活生生撕裂成两半。不瞒你说,我已经加入共产主义小组,宣誓为劳苦大众的平等幸福奋斗终身。但是,这深深烙在血液中的剥削阶级印记,又让我羞愧耻辱,痛不欲生。”
廖雅静伸手摸摸邹士夔的头发:“你真是个叛逆的孽子。哎,我觉得你爸是个好人,怎么能说他是恶霸呢?你看,我说无家可回,他就好心收留了我。”
邹士夔嗤之以鼻:“不要被剥削阶级的伪善蒙住眼睛。”
“我倒是想有这样一个伪善的家人。”廖雅静突然想起什么,“你爸是做什么生意的?”
“他不做生意,他是国民党市党部的新闻检查所所长,掌握上海滩所有新闻媒体的生杀大权,恶霸加官僚!”
廖雅静惊讶地吐一下舌头:“怪不得,他这么快就知道虹口东和馆电影院的事,原来报纸出版之前都要拿给他看。他一定是消息灵通的路路通,有很多内幕消息吧?”
“许多新闻被他砍掉之后别人就看不到了。这算不算内幕消息?”
“算呀,你爸手下招人不?”
“他手下招人审查很严格,必须是国民党党员。”邹士夔在胸前比划一个青天白日党徽。
“这我恐怕不够格。”廖雅静眼神黯淡下来,忽然又问,“听说南京汤山温泉正在招女服务生,能不能让你爸给我写封推荐信?我总不能老在你家住下去。”
“我去求他,就没有求成的事。他对你印象不错,你去求他,应该没问题。”
李宝仁拍拍床梆子,插话进来:“你们俩先别忙着卿卿我我,这个怎么解决?”他指指床底下。
“说什么卿卿我我。”廖雅静站起来打李宝仁的头。
邹士夔凝重地说:“还是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