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此机会,李宝仁、白士俊悄悄起身,经过观众席两旁的回廊,小心摸上舞台。李宝仁在银幕后面放下书包,掏出燃烧弹,正在调整位置好让火焰能烧到银幕,白士俊掏出手电筒,打开灯光,准备打信号,却不料照见影院老板娘那张愤怒的脸,她正扑向他们。原来黑暗中,给观众领座的老板娘看见有人悄悄摸上舞台,就跟着寻过来。
也许是刚才检票的时候耽搁了时间,正在此时,燃烧弹的定时器不稳定,自个儿噗一下点着,火苗腾空而起。李宝仁还没来得及放下燃烧弹,火焰舔到他左手,同时也舔上正在放映电影的银幕。李宝仁发出尖利的惨叫,丢下燃烧弹,可左手掌已烧成一团烈焰。老板娘看见银幕烧卷起来,火苗凶猛,迅速蔓延,片刻之间席卷整张银幕。她顾不上李宝仁、白士俊两人,惊慌失措地大呼救火,跑出后台去找灭火的水。白士俊赶忙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包住李宝仁着火的左手,把火苗压下去,硬拽着他逃离现场。
观众席上的沈栋、邹士夔与周粹华没有等来灯光信号,却看见银幕着火,棉布本来易燃,不消几分钟,整张银幕火光四射,被烈焰吞噬。观众席里人群骚动,尖叫声、孩子啼哭声,混成一片,大家争先恐后往外跑。此时,电影院里灯光大亮,沈栋与周粹华赶**出传单,大把大把撒向观众。
有日本观众捡到传单,一看内容,勃然大怒,指着沈栋等人,大呼:“支那猪搞破坏,抓住他们!”
数个精壮的日本汉子跳过密如栅栏的一排排座椅,扑向沈栋、邹士夔等几个人。顾泽福斜刺里杀出拦住他们,双方扭打成一团。
混乱中邹士夔惦记李宝仁安危,反而冲向银幕方向去寻找他们。火焰烧着舞台两旁的布幔,迅速窜上房梁,电影院房梁开始燃烧,屋顶的灯泡霹雳吧啦炸裂开,碎玻璃屑纷纷落在头上。大团大团的浓烟喷向观众,四下响起不间断的咳嗽声。也许是火焰烧断了电线,全场顿时陷入黑暗。大家如潮水一般涌向有光亮的地方,那儿是出口。有人绊到,痛苦的**与凶恶的咒骂充斥耳朵。
邹士夔没找到同伴,浓烟呛得他不停咳嗽,实在待不住,不得不转而跑向出口。出口被夺门而逃的人堵死,邹士夔绊到地上一条腿,整个身子向前合扑,差点嘴啃地。他不顾手上、膝盖上疼痛,手脚并用,从前面人的大腿缝隙中往前拱。突然飞过来一脚,将他踢倒,那人狠狠地踩在他身上,迈到前头。紧随着,无数个脚掌接踵而来,劈头盖脸踏下来。邹士夔双手抱头,护住脑袋,后心却被猛揣了几脚,几乎将他踩晕过去。黑暗中,他觉得一只有力的人手臂一把将他提起来,拉着他挤出狭隘的出口。借着门厅的灯光,邹士夔终于看清,那是顾泽福在生死关头拉他一把。
“要不是你,今天我就被踩死在里面了。”邹士夔感激地说。
顾泽福脸颊上也挂彩,显然是刚才斗殴留下的青紫。他满不在乎地回答:“都是兄弟,别说见外的话。”
话音刚落,往外涌的人群把两人又冲散了。这股人流势不可挡,把门口停着的黄包车冲得人仰马翻。老板带人提着水桶往里冲去救火,踩踏翻倒在地的自行车与黄包车。双方顶在一起,谁也不让谁。日本宪兵司令部就在不远的北四川路,听到动静宪兵马上出动。邹士夔没忘把书包里剩下的传单一把抛向天空,如雪片一般洋洋洒落的传单乘风飞过整条马路,引得围观的路人纷纷哄抢。他终于看见白士俊护着受伤的李宝仁突出电影院,急忙抢过一辆翻倒的黄包车,招呼他们过来。日本宪兵快要赶过来,已经听到他们杂沓的皮鞋声与警笛声。邹士夔拉车载上李宝仁与白士俊,然后撒开脚丫子就跑。
可是,当邹士夔拼尽全力拉车的时候,电影院老板娘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把拉住后座车梆子,呼喊宪兵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