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舞阳姑娘年轻貌美,自恋喜欢拍照,常常去他家冲胶卷,从理上来说挑不出毛病。可陈树功不是一般人,这点障眼法怎么能瞒得过他眼睛?这个最不像日本人的钱老板,他的照相馆极可能是日谍联络点,孙舞阳搞来的情报,通过他传递给日本大本营。
陈树功布置两路人马蹲守,一路跟孙舞阳,一路盯钱老板,不久就有收获。钱老板常去栖霞山走亲戚,那是小镇上的一户杂货铺,小老板老实巴交,低眉顺眼。平常他婆娘坐店看铺子,小老板在外跑货。店堂里除了百货零食,柜台上还摆一架电话,周围小镇邻居有急事打个电话,讲完之后往旁边一只纸盒里扔一角钱当做电话费。这样的铺子在南京周围八乡十里数不胜数,表面看不出疑问,可陈树功断定,那里一定是这个日本间谍网络秘密电台的藏身之处。因为因为独门独院,外人不能轻易窥见里面人做什么,况且小镇偏僻,不引人注意。更令人吃惊的是,离这家杂货铺子不远,日本公司东丽商社租下一个大院子做货栈,平常拉货的汽车源源不断,各色浪人川流不息,俨然一个日侨定居点。陈树功知道,日本的侨民可不简单,组织性极强,平时是不拿工资的业余间谍,一旦发生战事,拿上武器立刻转变成战斗的士兵。这些伎俩在“一二八”事变中得到充分展现,引起国民党政府惊惧。陈树功不便打草惊蛇,只能安排人手,严密监视上述各个据点。
李忍涛源源不断地将假情报送到孙舞阳手中,开价一次比一次高,孙舞阳反而不疑有诈,一再满足他要求。李忍涛的情报奏效了。尽管中国防化学兵队尚未形成战斗力,不能拉上战场真刀真枪一战。可日本却如临大敌,着急忙慌地组织国内大量生产防御设备,占领东三省的日本关东军以及华北驻军开始配发防毒面具。戴笠很高兴,传令陈树功不得懈怠,严密监视,鼓励说收网的日子不远啦。
礼拜三,盯梢孙舞阳的特务跟往常一样,伪装成病人,蹲守在**医院的走廊里。孙舞阳是住院部护士,日班夜班轮班倒,把特务处(复兴社特务处,军统前身)的小特务们折腾得够呛。小特务坐在候诊长凳上,眼皮眨巴眨巴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一会儿竟吹起小呼噜。身子斜倚,倒向身边的候诊病人。病人不耐烦,推开他。小特务一激灵,清醒片刻,又陷入迷糊。不一会儿,他再次失去平衡,靠在身边人肩头,病人嫌弃,索性闪身站起来。小特务一下子失去重心,几乎跌倒。他还没睁开眼睛,嘴里就不清不楚开骂。
小特务拿牛眼恶狠狠地瞪人,那人也不买账,磨拳擦掌,眼看就要动手。忽然,走廊尽头的病房里传出吵闹声。听到动静,小特务不敢怠慢,嘴里叫嚣“给爷等着!”,脚下却快步迈向病房。
病房门口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模样是个本分的乡下农民,拘手拘脚。病房里一名五十多岁的乡下妇人用手拽着孙舞阳衣袖不放手,口中喃喃:“幺妹,你怎么不认得妈啦?”
孙舞阳手里拿着药托盘,神色尴尬,可她马上镇定下来,回答:“妈,你让我回家去成亲,我不去。你跟阿爸指下的娃娃亲,我不认!”
“幺妹,啥娃娃亲?你半年多没给家里报平安,写信也不回,你阿爸担心,让我来看看你。”
“妈,您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别拽着我,我正上班呢。”
乡下妇人一脸疑惑,问:“幺妹,你是幺妹吗?你怎么说话口音改了?”
“妈,这是大城市,首都,您这乡下口音太土,让人瞧不起,我当然得改成大城市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