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四周,去到几名太医身边,问道:“石壁上的药方,你们可曾看过?”
“夏老,我们都看过了。”一戴竹冠的中年太医沉声说,说着从一旁案上取出一份竹简,道:“这上面记着那几副药方,不过......我等过去书写多为秦篆,而这上面却是记的隶书,我等虽识得一些,但并不多。”
“而药方关系着后续抓药煎药,务必要求精准,容不得半点出错,哪怕一字之差,就可能谬之千里。”
“这是夏老你告诫我等的。”
“我等面对这不熟的药方,也不敢有丝毫含糊,这才让宗正将你老请来。”
夏无且点点头。
他将案上竹简打开,看着上面内容,不禁眉头一皱。
他竟大多都识不得。
这时。
他露出一抹了然之色,知晓为何嬴腾会说,这些字跟过去不同。
隶书在大秦只是辅助文字,并不规范,相对粗野无文,虽广为民间使用,但各地文字其实大不相同,即便是同一个字,仅在楚地一地就恐有十几种写法,更不谈整个大秦了,这些年勘字署虽一直忙于文字改制,但进展并没有预想的顺利。
天下文字繁杂紊乱。
文字改制又牵涉众多,不仅涉及宗旨、方略、文字勘定、书写范式,更要为天下接受,难度可想而知。
但正因为此,更容不得马虎。
何况还涉及到药方。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可是没少听说,官吏因错字被降罪的。
现任勘字署的司长程邈,当年就因一时大意,将秦篆写成了隶书,而押解士卒只认得秦篆,以至于错认了字,将粮草押送错了地方,致使几名士卒饿死,程邈最终也因此被入狱。
这时。
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夏无且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两名须发雪白的老人,布衣竹杖,步履轻健的进到了殿内,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也紧跟着传出,“程邈来了,那陌生隶书现在何处?”
嬴腾眉头一皱,但还是压下不满,道:“程邈,你为勘字署官吏,这份隶书事关几副药方,你可要仔细甄别。”
“若是错上一字,恐会危害众多。”
闻言。
程邈脸色倏地一变,当即深深一躬道:“下官见过宗正,我程邈视字如痴,这些年识字上百万,天下无一人能比我对隶书了解更多。”
程邈一脸自信。
嬴腾微微额首道:“你要看石壁,还是看誊抄的?”
“自当是石壁。”程邈直言道。
嬴腾看了戚鳃一眼。
戚鳃朝殿外吩咐了一声,很快,就有几名小吏,抬着一块石壁,进到了殿内,这块石壁很大,足有一丈方圆,但真正刻有文字的,其实就半丈方圆不到,只是御史府担心搬运中途会损坏,这才刻意将完整的石壁拆下。
程邈初略看了几眼,眼中露出一抹惊疑。
“这的确是隶书。”
“取最简之笔,以直方为形。”
“只是这隶书似比现在的隶书还要简洁。”
“意存而形简,且易为人识。”
“仿佛已自成一派!”
“怪哉怪哉。”
程邈此刻也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