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扶苏如遭雷亟。 整个人直接怔在原地。 张苍的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击破层层乌云,照亮了其心中迷惘。 尤其是想到始皇昨日所说,‘江河不舍昼夜,岁月不留白头,逝者如斯,纵圣贤也不能常驻世间’时,眼眶不禁再次湿润。 在张苍点明后,他全想明白了。 但他宁愿什么都不知。 望着魂不守舍的长公子,张苍也在心中暗暗一叹。 同时对这嵇恒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此人目光非凡。 即便是他,亲历了去年的焚书,及今年定下的坑杀,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此人却目光如炬,一眼瞧出了暗中虚实。 这高绝的眼界实在有些骇人。 甚至是细思恐极! 张苍缓缓退到下方,神色凝重道:“公子,此事牵涉极深,切莫再对外吐露,若是为他人知晓,定会给公子带来不少麻烦,陛下虽对这番言论暂无异议,但事关大秦未来,又关涉着帝王心术,容不得半点大意。” “公子当慎之又慎!” 扶苏勉强镇定心神,连忙离案起身,朝张苍深深一躬,道:“扶苏谨记。” “多谢张御史解疑。” “这次是扶苏考虑不周,连累张御史了。” 张苍也深深一躬,苦笑道:“下官过去只是个理财小吏,在朝中一直被戏称为沉沦奢靡之徒,而今能得公子如此信任,将这么重要的事告知,心中已是万分感恩,岂敢再受公子这般大礼?” “不过......” “公子日后当留心此人。” “此人对朝堂之事十分熟悉,有着超出常人的眼界和胆识。” “他的这些见解,就算是当朝大臣,也无一人看出。” “就算是下官,之前也一直认为,陛下行‘焚书坑儒’之举,是为践行李丞相所书‘罢黜百家,独尊法术’,但经此人这番直指本心的点拨,这才幡然醒悟。” “大秦开国以来,一直都独尊法术,何曾真用过百家?” “就算设立了一个博士学宫,但博士学宫的职能一直就很明确,就是君主面临疑难时,他们需为君解疑,供君前决断,充其量就起一个辅助补充的作用,诸子百家何曾在朝堂上真正据有过一席之地?” “如此百家,何需去罢黜?” 扶苏一愣,迟疑道:“听着像这么个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张苍摇了摇头,道:“公子你又错了。” “公子你是不是认为儒家不在此列,罢黜百家,也主要是在针对儒家?” 扶苏点了点头。 张苍苦笑一声,神色颇为复杂,感慨道:“这就是嵇恒的不凡之处,我们其实都被‘骗了’。” “儒家其实跟其他百家并无任何区别。” “只不过儒家一直以来都善于滋事生事闹事,加上儒法对立,因而过去朝廷官员不时会弹劾儒生,正因为此,儒家的人会一直出现在我等视线之中。” “久而久之,让我们产生了一個错误认知,误以为儒家真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再则儒家善于发声,他们为标新立异,也为博人眼球,把朝廷的‘焚书’片面定义为焚毁《诗经》、《尚书》等过去儒家弟子学习的书籍,也把这次坑杀儒生、方士、贵族之事,以偏概全的说成是‘坑儒’,我们终日听这些儒生叨絮,也真就把他们宣扬的‘罢黜百家,独尊法术’信以为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