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还真是?
阿比盖尔愣在原地,无数听不懂的话组成的洪流在她的思绪中横冲直撞,让她回忆起被无知支配的屈辱。
是的,教父确实和她提过泛信仰和多神教、一神教,灵魂的本质之类的东西,但这些记忆中夹杂了大量无法理解,难以言说的大道理联系在一起,说是古神的低语也不为过。
女孩当时精确领会到冯世想要传达的“不用担心”,便果断地把那些过于硬核的知识抛诸脑后,快快乐乐地体验新生活。
然后她终于明白,课,是跳不掉的,那些自以为逃掉的课,都要在后面加倍补回来。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女武神,也不是所有的外挂都叫风灵月影,所有逃课的狼都将受到制裁。
于是积蓄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流了出来。
哇的一声,阿比盖尔哭了。
“呜哇哇哇!我是笨蛋!那么明显的东西我竟然全都没有发现!”
冯世揽着女孩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不嫌弃,我也养得起,就算你是笨蛋也不用怕。”
于是阿比盖尔哭的更伤心了。
“教父你是大坏蛋!”
“对对对,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年头谁愿意做好人啊?那还不得活该被枪顶着,照顾好身边的人就得了。”
这下连阿比盖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地哭,尽情宣泄这些天自己吓自己的恐惧。
一通哭闹后,阿比盖尔总算安静下来,依偎在冯世怀里时不时抽噎,冯世也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充当背景。
良久,阿比盖尔收拾好心情,不安地问:“教父,我们继续待在这里会不会很危险?”
阿比盖尔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晚的番祭,她怕在祭坛上看到教父一家的脸。
“继续待在村子里,会很危险吧?”
“确实,不过调查员本就是追寻危险之人。”冯世摊手:“我遵循老板的指示来到这里,完成某个工作,是否能离开也取决于工作有没有完成。
既然你能直接联系到老板,那为什么不询问他的意见呢?”
“可是祂不是教父你的老板吗?我只是一个笨笨的小孩子,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我想他会很耐心。”
“哦。”阿比盖尔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随后她看向冯世,自己的教父,鼓起勇气提醒:“那个,是‘祂’,不是‘他’,要对神明抱有尊重哦!”
冯世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但在教女期盼纯洁的注视下,他屈服了。
“好吧,是‘祂’。”
“嗯嗯!”阿比盖尔满足地笑了,那一刻,冯世恍惚间听到了夹杂欣慰的嗤笑,却又碍于教女在场不能跨起个逼脸。
阿比盖尔模仿牧师祷告时的模样,双手在胸前合十,闭上眼,虔诚地向心中神秘的声音祷告。
在遇到冯世一家之前她就是上帝羊圈中的黑色羔羊,好奇地眺望遥远的海平线,内心时刻躁动着,但被神的箴言牢牢束缚。
现在羊圈的墙角被冯世和犹格索托斯挖了个干净,跃跃欲试的黑色羔羊不再抗拒天性。
第一次,阿比盖尔看到了前半生未曾见过的景象。
无尽的直线和圆弧相互交构,衍生出无穷无尽的角度,只存在于数学晦涩言语中的推导在此处展现,描绘穷尽犯人想象也难以描摹的真理。
蔷薇香气萦绕混沌,炽热的气泡汇聚成海洋,过去和未来于此汇聚,燃烧的星光从天而降,笼罩其中黄铜、药液和美酒中沸腾,随后在更加冰冷的时光中凝固成型。
于是超越巴别塔的长廊将天地相连,用最华丽的存在嘲笑某个小心眼的神祇连凡人的违章建筑都要忌惮三分。
无需阿比盖尔自己走动,当踏上第一级光壳流溢的阶梯时,无形的力量便将她托起,牵引她登上颠倒的天穹。
自那天穹的无尽灰雾之上,一根又一根不知基座六边形的石柱拼接成大地,无形的力量将阿比盖尔从大地的缺口中拽出,于是她看见了恢弘的灰色石制神殿。
紧接着光壳流溢的阶梯在她身后溃散,似乎是神殿的主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原因,近与远的界限在此处溃散,仅仅是一步之间,阿比盖尔已经出现在神殿的大门前,而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发出无言的邀请。
“这……就是神吗?”
暴力的视觉感受将枯萎的经文碾成碎屑,阿比盖尔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超越想象的伟力,长辈从小灌输的道理在这巨大的神殿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古老典籍搭建的神像如灰尘一般渺小。
人类又如何能揣摩神的样貌呢?
阿比盖尔忽然明白了教父为什么总是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那是因为教父所见过的风景是她无法想象,更不能描述的未知。
好奇压倒一切,在神祇的呼唤中,阿比盖尔走进她人生中的第二座神祇居住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