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寒暄之后，冯世抱起用手遮住双眼，却把手指岔开的结衣，然后用力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将她抱在胸前，不让结衣看到自己的脸。

因为那是一张疲惫的脸。

殴打怪物并不能让冯世感到快乐，那只是向更弱者宣泄无能的狂怒，等怒火散尽，留下的只有空虚和疲惫。

他确实很讨厌尼古拉斯，讨厌尼古拉斯那种压抑自我意志，把生命信仰托付给神灵的生活方式。

神并不可靠，冯世已经深刻认识过这个道理了。

——若是神灵只是更加伟大的生命，那所谓的信仰不过是舔上去当工具人，连狗都不如，至少对于很多家庭狗都是特殊的家“人”。

——若是神灵没有人格，只是纯粹的现象，是完美无瑕的逻辑，那信不信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自欺欺人！

因此，冯世想正面击破尼古拉斯，把他摁在地上，告诉尼古拉斯镰刀锤子的伟大，以及求人不如求己。

狗屁的神灵！

神灵会在乎人类的死活吗？神灵只会按照自己的内在逻辑行动，只是偶然和人类站在同一边，但这从不意味着神灵和人类利益与共，更不意味着神灵会尽心尽力帮助人类创造更加美好灿烂的明天。

想要幸福就自己去追啊！想要美好的未来就自己去创造啊！只是跪在地上恳求是没有用的！

从来都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希望从来都在自己手上，只有人类实现的奇迹才是人类渴望的奇迹。

但这一切都被希兹克利夫毁了！

再一次，冯世感受到了被安排的恶心。

就像在泥沼中挣扎，越是用力就陷得越深，沉进已经注定的结果。

就像……就像是上个世界那样！

对了，qb当时是不是说了一个非常特殊的词语？那是什么来着？

“先……知？”

冯世咀嚼着这个名词，面色骤然狰狞。

原来是这样吗？虽然早就猜到奈亚子在魔法少女小圆的世界有所行动，可冯世却从未想到奈亚子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教导qb制造魔女的方法，以此孕育灾厄的种子。

——交给茅场晶彦完全潜行技术，以此铸就培育种子的花盆。

哪怕是用最低限度的思考回路，冯世也知道培育那本质上是魔女聚合物的种子最好的肥料是什么。

灾厄和绝望！

天知道红名玩家毁了多少公会，又制造了多少生离死别；猎人工坊的拆分和重塑又让多少人惶恐不安，对未来忧心忡忡，甚至深陷绝望？

以血浇灌，以绝望滋养。

于是种子的根系越发庞大，并隐隐出现了发芽的征兆。

这就是为什么完成补偿任务的另一个条件是杀光所有人，因为一万人在濒死前的愤怒、悲恸和绝望和灵魂足以催生种子，令其发芽。

挣扎的是人类，遭受磨难的是人类，最终死去的也是人类，高居幕后的奈亚子横竖都不亏。

可以预料，要是尼古拉斯没有相信那个直觉选择来杀他，希兹克利夫依然会恪尽职守，比绝大部分深渊骑士都要努力工作，奉献自我，辅助尼古拉斯制造更多的绝望，带来一场又一场的动荡，竭尽所能压榨玩家。

真是令人作呕！

“团，团长？”亚丝娜颤巍巍地呼喊，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她本不该这样惊慌失措，可那一瞬间冯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狰狞，就像是恶鬼在冯世姣好的面孔下挣扎，意图突破这幅皮囊。

可在她呼喊完后，恶鬼消失了，温和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冯世脸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亚丝娜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安心。

原来团长也会害怕，也会愤怒，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难以触摸的存在。

“回去吧。”冯世向亚丝娜伸出手：“已经很晚了。”

“嗯……”亚丝娜轻轻点头，握住那只伸出来的手，左手单臂抱起西莉卡。

来自游戏的力量属性补正让亚丝娜轻松地完成这些动作，两人牵着手，一人抱着一只萝莉，在昏暗的走廊中，慢悠悠地向更深的地方走去，却没有半点旖旎可以介入的间隙。

亚丝娜只觉得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块石头，冯世的肌肉前所未有的绷紧，就连一直保持温和笑容的脸都冰冷如钢。

亚丝娜打了个寒颤，她意识到自己安心的太早了。

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