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离张玉郎的婚礼还有三天,岳秦两人正要前去张宅,陈少歧带来了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雪纱盟的大姐找到了,她在冰雪覆盖的湖水里,栩栩如生,却永远地,不再呼吸。 男子平素漫笑的眼睛,沉沉忧郁,因为一个年轻生命的凋零,也因为阿蛮告诉他,自己是三姐,从此将不得不分担,盟里的诸多事务。 所以她不知晓,余生是否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对他的承诺:常伴君侧,将世事唱尽。 “据说大姐因内脏受损而逝,约半月左右。”岳霖听罢眼皮一跳:时间巧合,难道她是被那刺客所害? 不动声色地拍拍兄弟的肩,安慰:“盟里出了大变故,暂时忙乱不可避免,将来,未必毫无转机。” 他俩人乃新郎傧相,陈猛名义上为女方兄长,都不得缺席婚礼,雪纱盟的丧事只好由秦乐乐先去吊唁。何况当她性命垂危,盟主连夜赶来救治,无论情理,她都应当到场。 连续几日,岳霖和陈少歧在张宅忙着接待宾客,协助赞礼,看不尽的十里红妆,花朝彩鸾,听不完的喜乐喧天,笙箫连绵。 待新人终于入得洞房,曲终客散,两人换好素服,赶到雪纱盟清简庄严的祭堂。 往复的风吹动经幡和纸钱,那是虔诚和悲伤搭起的天梯,承载和护送着逝去的芳魂,如云如烟,悠悠荡荡地,飘向上界。 悼亡词由一代名伶阿蛮亲唱,隐忍而哀伤地道出一个女子的诞生,成长,救孤扶弱十年,最后,无声无息地沉在冰冷清寂的湖底。 苍茫如天地的旋律,直逼灵魂深处。 岳霖安静地驻足在门槛,一时恍惚,只觉得时空交错,红尘万丈,生命,流星般灿烂,却瞬间凋零,孤独地,不由自主地来,无可奈何地去。 幽凉沉郁的心绪中,先在花厅赠送衣衾,再到棺柩前礼拜,致哀,上香,最后才牵起神情凄凉的秦乐乐与主人告辞。 长久沉默。唯辘辘车轮,辗过薄雪的青石街,发出轻微而富有节奏的低响。 透过车帘摇晃的缝隙,可见华彩灯光下男女老幼的笑容,两侧一户户的人家,以及,沿街小贩的叫买,艺人热闹精彩的表演…… 世间烟火如画卷一般在眼前展开,岳霖心里升起久违的温暖:从此,茫茫人海,我有一双在风里雨里牵扶着的手。 温柔地抚上爱侣的秀发,微笑:“你未能参加喜礼,九郎说明年定要去吃他孩儿的满月酒。” 少女嗯了声,心思在别处:杨杰亮帮雪纱盟寻到大姐,说公主已然离开,你也当回府了。 我再也不要回格天府,可年节以后,我必须要向三哥哥说明真相了。从此,只怕是,只怕是,只怕,每次到这里,她都不敢,不愿,不能忍受地,再想下去。 “我有点累,想歇息一会。”她依进情郎宽厚的肩头,傍晚的霞光红得凄艳,照进她眸中两泓秋水,星星点点,全是泪光。 怕被他发现,闭上双眼,却隐隐听到悠扬飘摇的风调: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马车终于稳稳地停在灯火依旧的小筑前,低空开始飘雪,风,也在呜咽着准备呼啸。 “公子总算回来了,杜夫人已经等你半天啦。”小铃子瞧见自家马车便冲将出来。 自义军成立,杜夫人年年到小筑捐款,她喜欢兰园花草,次次都在春季时来,今年如何? 岳霖揣测未果,小书童补充:“夫人说还想见见秦姐姐。”看看主人脸色,辩解:“不是我,我也不知她如何晓得姐姐在小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