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看着走远了的师徒,小赵剑仙问出声。
“嗯?”老赵剑仙拿起一杯茶,用嘴抿了抿,浸润了一下嘴唇。
“你刚刚教小君保背诵的是?不像《道德经》又有些《道德经》的影子?”小赵剑仙问道,“是什么?”
“唉。”老赵剑仙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是一部名为《九阴真经》的,应该是三千道藏的同人作品。伪作,现实中不存在。”
“据说是一位名为黄裳的史官,在点校典藏之时,无师自通而领悟的。我念给小君保听的,不过是《九阴真经》的总纲。”老赵剑仙说道,“据传是当时的皇帝需要将天下典藏烩于一炉,烹为《万寿典藏》,黄裳畏惧其中有错字而受刑,故日日点校四万字。”
“每日通读四万字道藏,居然给他从这些文字中悟出武学纲领。”
“你果然还有许多没教我。”赵玉真爽朗一笑。
“这玩意是假的,衍生作品罢了。”老赵剑仙又拿起茶杯说道,“你没看到,我都没让小君保去背下来吗?”
“等等!该不会是!”老赵剑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放罢茶杯,“你记下来了?”
“嗯。”识海内,小赵点头。
道心澄明,虽然蒙上了一股红尘,可那依旧是道心。
“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老赵剑仙骂也不是。
“是故,六为极阴,九才是极阳?为何此经要名为《九阴真经》?”小赵剑仙问道。
“乾三横,坤六断。”老赵剑仙解释道,“乾卦三爻都为阳爻,坤卦三爻都为阴爻。但九乃乾三与坤六相加,乾坤总和之术。”
“而阴。。”老赵说道,“是指他不希望此等武学出现江湖上,但是他无法不记录自己所学所理解。故而希望这本经书不要流通,只能出现于暗处,不可见阳光。”
“一旦重现天日,必然会引起多方争夺,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老赵剑仙夸张说道。
“原来如此。”小赵剑仙信以为真。
“还有你和那孩子所说的三个愿望。。。”赵玉真又问道。
“这个我们不是谈了好多遍了吗。”老赵剑仙在识海内的躺椅松散躺下,“最初的最初,我只不过是一个走丢了的孩子,想苟在青城山等待机会回家罢了。”
“只不过后来,发现这个时代的能力还不足以帮我打开回去的通道。”老赵无奈道,“后来接触到小凡松小余理他们,陪你下了山一趟。。现在也有些看开了。”
老赵剑仙无奈地说着:“如今就指望着找回小余理之后,能清闲点,回照晴峰好好种种地。然后你和李寒衣能生几个小屁孩给我带带,也算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老赵。。。”小赵剑仙没有对老赵这次占便宜而动怒。
“玉郎。”回过神来的赵玉真,身旁已经坐着一个倩影。
“你那么看中那个孩子啊?”仙女的本声,柔如水。
“不过。。。是将对余理的亏欠,弥补到他身上罢了。”小赵剑仙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
“赵道长,赵夫人。”日渐西斜,江朗也收拾好了书桌画笔,“咱们一块去用膳吧。”
“不必考虑贫道夫妇的。”小赵剑仙笑道,剑仙境的大黄庭,早就可以辟谷,只是用光了一趟,积蓄起来缓慢了些罢了。
“那好的。”江朗拿着工笔说道,“那晚些,我让福伯来掌灯。”
小赵剑仙看了看亭角的灯笼,轻轻点了点头。
江朗的离去,将莲池荷塘这一隅交给了小赵剑仙夫妇。
有如花美眷陪同,不知何时已经天色渐暗。
“那江朗说,会命福伯来掌灯,怎么还不见有人来?”小仙女也察觉到了暮气浓,夜幕降临。
小赵剑仙摇了摇头,说道:“兴许是还在收拾,或者早早睡去了,他们又不同我们武者。”
说完,掐了一个指诀,一点星火贸然出现在道剑仙的玉指之上。
道剑仙轻弹星火,立马四散没入四个亭角的灯笼之内,顿时亭子里亮堂了起来。
不过四盏灯笼的火光微弱,无法照到荷塘,故而无法欣赏荷塘夜色。
“玉郎,月儿出来了。”西子面具转了一下头,看到院中如积水空明,泻了一地清辉。
“是啊。”小赵剑仙应了媳妇一句。
“既然太阴星君,清辉庇护以满,为何不现身来见我?”老赵剑仙清朗说道。
莲池之上,似乎开始弥漫红色的雾气。
“奴家低微,还不足以显形。”雾气中,有女声传出,如流水拂过卵石一般泠泠。
“玉郎?”小仙女有些诧异。
“小仙女,不过是一株开了灵智的荷花罢了,有我在,不必担心。”赵道君握住了仙女葇荑。自大黄庭温养过,这练剑的手,茧子已经不复了。
红雾弥漫近亭台。
老赵也好奇这种唯心设定出来的精怪,故而好奇地听着,没有打搅。
小赵剑仙左手握着小仙女,想了想,右手沾了茶水,食指在亭内的桌面上写下一个“拘”字。
“仙长不可!”雾气内冲出痛苦的娇喝,“不可抽调奴家的。。”
妖力二字不敢说出口,雾中的精灵怕冲撞了小赵。
“奴家本就孱弱,实力低微,无法离开莲塘太久,更无法化形。”
小赵想了想,一掌抚去桌面上“拘”字,原本“拘”字的地方,变得光洁如新。
随后引茶水,写下一个“請”字。
红色的雾气弥漫,渐渐凝结出现一个朦胧的女子身影。
“不必担心,道家的障眼法罢了。”小赵剑仙轻拍小仙女的手背。
“拘”,是拘神令,是用这些它们本身的妖力,而“請”则是,请神令,用小赵自身的仙力。
红雾结成了一个虚幻女子的身影,脸庞是一团雾气拧成的纱给遮住,像是参考了些许凡尘的审美,也显得有一种轻纱曼妙的质感。
那团美人雾,飘坐到赵玉真夫妇二人对面。
“仙长,你这位夫人,很是漂亮。”红雾女子有些吃味地说道。
“说重点。”小赵对小仙女之外的雌性都不是很客气,“你可有名字?”
“自开灵智以来,不曾有名字,不过小公子疼爱,可唤奴家绯姑。”绯姑柔柔弱弱地说道。
“绯姑,你可知罪?!”小赵剑仙忽而大声说道。
绯姑被吓了一惊,旋即雾气飘浮而起,到地上团成跪拜模样:“奴家不知何处得罪了仙长,请仙长恕罪!”
“你是如何得知,贫道可处理这江府的蹊跷?故而在此等贫道?”小赵剑仙问道。
“玉郎?!可是黄龙山?”九江城。赣鄱之地,又如此算计,很难不让小仙女联想到那精于算计的黄龙道。
“不。。。不是。奴家能看到仙长担负大气象。”绯姑战战兢兢说道,“只是。。。只是想碰碰运气。”
“仙长气象,如高山兮巍巍耸立,又如流水兮洋洋不绝。”绯姑似是芙蓉泣露一般,“奴家一时心急,便。。。”
“你能看出我的气象?”老赵剑仙接过话茬,好奇问道。
吕老头都只是隐约能测,区区一只花精也能看到?
“是。。。是一座道德仙山,仙家福地的模样。”绯姑战战兢兢说道,“不是看到的,是感受到了的。奴家依托的是北江水脉而生,与仙长身上的气象,多有亲近,故而可隐约感受到。”
“你也是命好,实力低微,止于肤浅之处,接触不到更深的东西。”小赵剑仙笑道。
“嗯?”绯姑有些不明所以。
“春日,万物复苏竞自由。”老赵剑仙摇了摇头,“怎会有果实结成!”
“那日!江朗欲带我去果园一观风水。才阳春三月,怎地会有孩童在园中偷果!”老赵剑仙指出这一漏洞,叹道。
丝毫忘了有人曾在一年冬日,桃瘾犯了,离火阵心诀催开桃师,结了一颗桃子,还被人抢了去。
“我。。。”绯姑支吾了起来。
“你要表现江朗心如赤子,德才兼备。就不该用此等手段。”老赵剑仙说道,“他人品如何,贫道长了眼睛,自会定夺!”
孩子偷果子,江朗怕惊童跌下树而受伤,这一切都让道剑仙看在眼里。
老赵剑仙叹了一口气,假如这一切都是没安排的,那该是多好。
“是奴家的错!仙长,都是奴家的错,与江朗少爷无关。江朗少爷不知道是奴家的手段,他内心一片赤诚,就是害怕孩童受伤。。。”雾气的绯姑磕头如捣蒜,“仙长慧眼如炬,是我。。。”
小仙女冷哼了一声:“你这虚虚实实的磕头,也做不得数。”
“仙长。”绯姑抬头,声音有些不知所措。
“你起来吧。”老赵剑仙说道,“你启了灵智,便耍了一点小聪明,不过江朗人如其名,风清月朗。这点贫道能看得出来。”
“还请仙长,救救江家!”绯姑没有起身的意思。
“绯姑!你可知贫道是谁?”老赵剑仙见她如此,便好似有些怒意。
“贫道,乃礼天司司正,如你这般的精怪野神,贫道顺手就能掐灭!”老赵剑仙毫不客气道,“你有何资格来要求贫道?”
听闻如此,绯姑只好飘坐回位置上。
“你就是礼天司的赵司正,清点天下淫祀秽宗,山鬼野神。是不是正统,都由你赵司钦点?”绯姑沉默了一下,“难怪如此。”
“你也听说过贫道的名号?”老赵剑仙问道。
“浔阳江头的江神庙,八百年后才可转为正神。”绯姑说道,“我们精怪之属,也并非一事无知,我们自有我们沟通交流的渠道。”
“仙长,你可否能看到,本来走江龙脉,藏风聚水,积善之家。本应必有庆余。如今气运如同玉璧碎在地上,被人拾取而去。”
绯姑原本还能轻松说出话语,直到那句“气运如玉璧摔碎”一句,竟然喘起气来。
赵玉真背负青城山百年武运,气运是何等磅礴,如今小赵神游,将青城气运担在身上,一个念头便可照拂青城,故而不必自锁青城山。只要小赵不是那种身死道消,都能保存青城山武运昌隆。
说完这句,好像触碰到什么禁忌,請字的言字旁立马干涸,只剩一个青字留在桌面。
绯姑更是,身上的红雾暗淡了下来,雾化的躯体,更是如同突发疾病一般,没有实质躯体也作捧心状,仿佛滩涂里脱离水的鱼。
“嗯?”小赵剑仙察觉到了这股变化。
“老赵,你看得到吗?”小赵暗暗运起些许大黄庭,在仅剩的“青”字周围画了一圈,抵挡这份禁忌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