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真沉默,尽管他道心澄明,但他不理解那么富有朝气一句话,为什么会被拿来当口号。
“直到我遇上我的三位先生。”赵御贞仿佛压抑住激动一般,:“随着年纪增长,我遇到过的老师越来越多,但亲切到可称之为先生的应该不多,与其说他们是我先生,还不如说是我舔着脸去认师,他们让我发现真的有些人,愿望很简单,感情很朴素。”
“赵玉真,如果让你说,你觉得历史是谁创造的!”赵御贞严肃发问。
“这。”赵玉真飞速回忆《秦书》《楚史》《天武问对》,“应该是各类君王以及大臣。”
赵御贞光幕下的脸,做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可今天我要告诉你,你说的是错的,我家大先生告诉我,历史是人民创造的。”
没等赵玉真回话:“史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极好的跟极坏的构成了历史书,不管生前多么波澜壮阔,都会被史官用只言片语的笔墨按部就班的放入历史册中,而创造了历史的人民,完全没有资格觊觎在史书人留名,看吧,阿猫阿狗,连姓名的资格都被剥夺。”
“我知道你在不解什么。”赵御贞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家大先生,也是像天武帝萧毅一般的人物,受命于危难之际,挽大厦之将倾。或许在《天武问对》里,天武帝英雄盖世,一剑斩出了北离国,那天武帝手下的将领呢?天武帝手下将领的士兵呢?将从何而来?兵从何而来?吃穿用度又是从何而来?光靠天武帝一人创世,这英雄史观味儿太浓。时势造英雄,而非英雄造时势。”
赵玉真沉默不语,幸好对话是在识海中,不然这番“叛逆”言论就传出去,齐天尘会直接从钦天监飞出来,顶着道祖的天雷,要将他诛灭于此。
“我家大先生说,要当人民的老师,就要先当人民的学生。”赵御贞道,“我家大先生,敢把本应专属于皇帝的’万岁‘剥下来,放到人民身上!他带头喊出’人民万岁‘!他萧毅敢否!”
本来皓日当空的青城山突然乌云摧城,电闪雷鸣,像是警告。
吕素真等人急忙掐指,却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御贞毫不在意从地面上站起来,捡起玄阳剑胎:“我家大先生还说,都是纸老虎!”
朝天一指:“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貌似从识海中赵御贞的周身光华里,剥出一丝,穿越了维度,渡进了玄阳剑胎中,并迸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击碎了天空的乌云!青城山由重见天日。
“挥剑决浮云!”赵玉真失声惊叹!这是他仍未达到的境了。
赵御贞将玄阳剑胎插在地上:“我家大先生让我站起来,还告诉我,不许跪。我家大先生,是个极和蔼的人呐。”
言罢,赵御贞又坐在了地上:“我家二先生啊,是个严厉的人,他凶死了,会骂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会骂我红肿之处,艳如桃花,溃烂之时,美若乳酪。但也会很开明带我去看朝花夕拾。他还特别护犊子,虽然他没有真气,但他会用身体护着我,为我大骂那些吃人的豺狼。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他老是写长长的文章要我背诵。”
至此,十五岁的少年,明亮的眸子中貌似起了水雾:“可我长大了才发现,我家二先生有知晓未来的本领,以前背诵过的文章里啊,分明都是二先生写的自己啊!”
少年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我家二先生是个严厉的人,我现在还记得他严厉地要求我说,若是没有了光,你便是唯一的光。”
“还有我家三先生,他啊,一辈子就只有一个愿望。”赵御贞用身体咧嘴一笑,“那就是把禾苗种得像这棵桃树一样高,然后喂饱所有人之后再在禾下乘凉。”
“是不是很可爱的愿望?”识海中赵御贞把头偏过去问那十五岁的剑仙。
剑仙沉默的点点头。
“后来我家三先生啊,就努力种田。真的让他种出来了能喂饱所有人的稻子,嘿嘿,他要是放你们这边,那可是要叫神农,然后抬进庙里享猪头肉的。”
“小赵剑仙,你没饿过吧?我家三先生饿过。所以他晓得饿会有多难受。”赵御贞道,“他的心思很简单,每个人都吃饱饭。他的心思完成起来也很困难,那就是每个人都真的吃饱饭。”
“对了,我三先生的真名我不告诉你。”少年继续咧嘴,“我跟你讲他众望所归的称号吧,华国神农,袁始天尊!”
少年此刻咧着嘴,泪如碎玉:“真期待有鬼魂之说,让我能亲自向三位先生敬礼。不,若有鬼神之说,三位先生必定已位列仙班,享受人间香火。”
识海内,赵玉真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信唯物的我,会有这样唯心的想法。”
赵玉真点点头。
“因为我是人,活生生的人,复杂的人,不可能被一个唯物就简单定义下来。我也有感情,有哀思。在唯物的世界里,逝去与离开无法已人的意志为转移。又不够坚强不足以直面。所以要找一个中转点,寄托这份情感。唯心学说演化出来的鬼魂正好作为悲伤的缓冲。唯物与唯心是矛盾的,但又是相互依存相互贯穿的。我厌恶唯心,但不代表就要消灭唯心,在一定的条件下,我也可以唯心。”
“好比我家大先生,他告诉我们不许跪。但如果那个拯救水火,扶正将倾,于黎民有恩的大先生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我该如何表达我的敬意?因为与他的要求相悖就不表达那份情感了吗?我做不到。这就是人类矛盾的地方,在我们老家,你去问任何一个人,谁是最伟大的人?人们会说是他。但如果你有机会去问他,他会回答你——是人民。”
识海中,赵御贞挥散了躺椅。
具象出来,一位搓着脸,抱怨带学生太累,给他们改文章的可爱老人。
“见过袁老。”赵御贞拱手。
“见过袁始天尊。”赵玉真作揖。
袁始天尊一闪而过。
接着,又出现了一名头发胡茬像野草一般,杂乱又坚韧,瘦削的面庞,严厉的眼睛似乎没有彷徨,几欲呐喊,最终涌成一股热风。充斥识海。
“见过豫才先生。”赵御贞道。
“见过二先生。”赵玉真说。
“我家大先生,就不请出来啦。”二先生化作一道光,闪过之后,赵御贞道,“我家大先生,你这个小世界容不下。”
赵玉真默然。
“大先生和蔼,但是大先生我学不来,他的心愿宏大。这方小世界怕是承载不了。大先生我学不来。”
“二先生严厉,我也不想学二先生,倒不是怕摆着一张臭脸,日久天长习惯了。而是怕学得四不像,堕了二先生的名声。二先生我学不好。”
“三先生最好了,三先生无论我怎么皮,他都会觉得我还没长大地包容我。闯了鼎天的祸,到他面前,他也只会乐呵呵的问我今天吃饱了没有啊,所以对外我都称是三先生的弟子。”
“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对先烈们,我渴望他们有来生,亲自尝一尝胜利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