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开’两个字,被山谷的风带着,落入孟九安耳里。
是坚定的,是赴死的。
是清朗如春风的嗓音。
却不是来自那位冷厉无情的承安王。
那声音孟九安熟悉,熟稔。
多少个日夜,在那个空无一人的荒岛上,他们在夜里依偎,度过了一个寒冬。
在除夕子夜过去时,那人声音清润,带着小小的讨喜,很小声跟他说:“新年吉祥,平安顺遂。”
孟九安维持着那个挽弓的姿势,在箭刺入那人胸膛的一瞬间,他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飞鹰感觉身边的人似乎抖了一下,他要去探究的时候,孟九安的弓落在了地上。
他甚至什么都没带,整个人踏着风往大周兵那边冲。
没人反应的过来,没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殿下!”
“护驾!跟上!”
五百米。
那白马上的人身形晃了一下。
四百米。
他胸口似乎爆裂出血来,喷涌而出。
三百米。
他四周的人惊慌地抬起剑防备靠近的孟九安。
二百米。
他好像坚持不住,整个人重重地摔下马。
一百米。
有人冲上来,孟九安什么也看不到,他机械般夺过那剑。
杀人。
杀掉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
视线似乎被血蒙住,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旁边的大周兵的。
飞鹰已经赶过来,兵戎相交的剑锋叮叮咣咣。
一米。
孟九安站在那个人面前。
逼近了才发觉——季时宴不是这个身形。
他要高,要壮,根本不是这样的瘦弱。
他目光凌厉,打仗的时候充满杀意,不会是这样的空茫。
孟九安半跪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腿软,就好像力气随着让开那两个字,全都散尽了。
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还在冲他笑,笑起来时脸上那伪装成季时宴的人皮松动了。
看起来非常诡异。
“还真是....好、好箭法,你赌赢了。”
这一箭直击心脏,不会再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孟九安抬手去撕他脸上的人皮,他觉得自己在思考,觉得自己很冷静,他就是要确认,这个人到底是谁。
可是手滑了两次,他手里一直握着的草编手环掉在地上。
——终于、终于撕下来。
露出的那张脸,他曾在梦里无数次梦见过。
但是梦里总是不笑,就好像恨透了他。
现在倒是在笑了,梨涡被血染红,深深凹下去了一块。
孟九安感觉眼睛酸涩,他盯着谢时那张脸,盯了很久。
直到谢时的手动了动,他其实没有力气了,不可能拿得动剑,可是还是想去够自己身边的佩剑。
“殿下!”
赶来的上阳军抬剑便要刺过去。
而孟九安先了一步,没人看清他动作,眨眼间他将谢时的身体抱进怀里,更是发动内力将要动手的那人震了出去。
下属,包括飞鹰都不清楚为什么场景会变成这样,那个原本该是承安王的人,为什么撕掉人皮,变成了另一个人。
“骗我?”孟九安摸到一片温热的血,他也笑起来:“骗我你已经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