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调哼的不怎么像,一听就很生涩,像是哼调子的人从没有开过嗓。
但是听在谢时耳朵里,他还是微微红了眼眶。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如同浮萍。
父母死后,他变成一叶小舟,从没有靠岸的时候。
徐白的死,对他来说就更沉重了。
他好不容易有了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可是这个安身之所里的人,一如当年他不愿意看到父母死亡那样,就突然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唯一能让他感知到温度的,就剩下面前‘宋旬’温热的体温。
他渐渐红了眼眶。
又觉得老天没有薄待,他后来认识的人,不论是卿酒酒,徐白,还是宋旬,对他都算得上毫无保留。
屋子里太安静。
安静到谢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处传来巨大的轰鸣。
他清楚宋旬于他自己而言是不一样的,那种感觉没法明说。
可是宋旬这个人,确实区别于卿酒酒和徐白那种类似家人的情感。
从在飞狮寨,自己一点犹豫都没有,飞扑过去替宋旬挡住火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
现在后背的伤已经掉了痂,还剩下浅浅的疤。
宋旬灼热的大掌就附在上边,烫的他微微瑟缩了一下。
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热烘烘,又热又涨。
孟九安感觉被自己按住的人的身体,从僵硬,到放松,最后靠在自己怀里。
好像变小了。
他那首调子,孟九安会的确实不多,他这一生,杀人无数,但是绝没有这么哄过人。
——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觉得自己只是不能看谢时这么消沉下去,从而做出的妥协动作。
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就够见鬼的了,要是因为那个徐白的死,谢时还想放弃逃出去的话,那他多冤?
当初要不是被那一脚踹下来,自己根本不用养伤两个月,也不用求谢时。
他很期待谢时看清他真实身份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震惊?
大怒?
还是不肯相信?
要是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戏耍,带着目的的接近。
那谢时会不会想一剑砍了他?
还会像刚刚那样主动靠过来吗?
当然不会,孟九安是谢时的仇人,这点毋庸置疑。
日后面具戳穿,他只会更加变成谢时的眼中。
——真期待,一个本该被碰在父母手中长大,动辄需要哄着,爱撒娇的小少爷,知道自己依赖的人变成仇人之后,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孟九安心底琢磨着事,没留意到怀里呼吸渐轻。
等到双腿酸疼,他垂眸一看,谢时已经睡熟了。
徐白死后,他没有一夜是睡着过的,孟九安每每被内伤疼醒,谢时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起来给他看伤。
一个人睡觉不可能敏锐到这个地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根本没睡。
七日未睡,如今靠着他的肩,睡熟了。
眼下那片青灰非常明显,勾勒出一片月牙状的颜色。
那眼尾,还缀着一点潮湿。
孟九安突然忘了调子的音律,僵在那儿。
翌日。
谢时难得睡了一个整觉,醒来没见‘宋旬’,找出去还是没有见到人。
等他将原本昨日原本定的晚饭当成早饭做出来,‘宋旬’才回来。
他的伤好了的大半,已经不需要卧床静养了,偶尔也会出去探寻一下无人岛的情况。
谢时刚好从厨房出来,对视一眼,他飞快撇开眼睛。
昨天的情绪来的确实非常不该,为此还让宋旬饿了一夜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