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没想到宋旬还会跑回来。
他们本就腹背受敌,以少敌多的场面,这个傻子跑回来就是送命。
可他却骑在马背上,手里握着长剑,神情英勇地砍开了一条路。
季时宴一回眸,与宋旬对上目光那刻,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
从他踏进飞狮寨第一天起,看到宋旬这个人,他就喜欢不起来。
当时卿酒酒问过他认不认识季时宴,他只说了坏人两个字。
听起来有些像小孩子骂人。
可是季时宴那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个宋旬身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着。
他明明看起来很温和,手上不沾烟火气,可越是温和的人,越让他觉得危险。
那感觉,有些像他小时候面对那个对他如同笑面虎的继母。
专门出阴招。
宋旬脸上溅了不少血,热乎乎的,糊的他眼睛都是猩红。
视线掠过季时宴却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宋旬看向谢时:“阿时,为什么觉得我需要你保护?”
“也不是保护,”谢时不疑有他,他挥剑砍了个人,冲宋旬一笑:“牵扯你进来做什么,你已经帮了够多忙了。”
这个关口,谢时还能笑出来。
他这个人对生死本就没有多大的追求,当年要不是卿酒酒相救,他恐怕早就是一具白骨。
宋旬与他背对着背,爽朗一笑:“要不是你,我也早就死了,别赶我走。”
他们的包围圈正迅速缩小,一群人被飞快地赶到山崖左侧的悬崖边上。
“方才看到一枚信号弹升空了,想必是谷主,她向来聪明。”
沈默也接过话:“谢雨在山下,他看到位置,定然知道这里出事了。”
容锦手里还挽着最后一支弓,直指季时宴:“穿膛死和跳下去摔死,你自己选。”
沈默一把护在季时宴面前。
他手上受了伤,血将臂缚都染透了。
喘气声很粗,却依旧坚定地挡在季时宴面前,表明了谁要杀季时宴就要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其实在场的人都受了伤。
徐白腹部中了箭,流血太多。
谢时的腿被砍了一剑,季时宴则本就满身伤。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血。
一夜的混斗,太累也太乱了。
悬崖边呼呼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依稀还能听见下边江浪拍在礁石上的撞击声。
人若是掉下去,生还的几率小之又小。
容锦咽了口唾沫,凶狠狠地冲沈默道:“你图什么?跟着他没有出头日!连陛下都容他不下,你又非得搭上一条命,你是不是傻?”
“我不知道傻不傻,我只知道,没有主子,八年前我们就该死了。”
沈默痛咳了一声,坚定地不让开:“人活着,得对的起良心。”
季时宴即便这几年变得再多,他在战场上还是那个人。
沈默陪他一同成长过来的,都经历过第一次上战场时的胆怯。
那时候还是老王爷带着。
多少次生死之间,都靠着季时宴的敏锐才能逢凶化吉。
九年前——
老王爷死后,年仅十八的季时宴接过大周三十万兵力。
他年纪小,还不是带兵如神的战神。
也曾经被敌人围困在山巅,等不到救援,粮食不够吃。
那会儿容锦和沈默都受了重伤。
季时宴为了不让他们挨饿,硬是带着仅剩的十个能战的士兵,冒着被发现就送命的危险,挖通了一条可供逃跑的暗道。
那一次他不眠不休整整六日,等脱离危险后,第一个倒下的便是他。
可也正是因着他,保住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
沈默没忘,这些年季时宴再怎么变,他也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人。
容锦此番反,就是做错了。
他要忠于小皇帝也好,要攀附别人也好。
可是帮着那些人来杀季时宴,就是畜生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