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又怎么样,别吵我听广播。”小鬼不耐烦地说道。
“哈哈哈,挺横,是块当双花红棍的好苗子,小鬼,叫什么名啊,要不要加入天地会?”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侠黄湛森。”小鬼抱拳说道。
不等冼耀文说话,又有两个小鬼一前一后往这边过来,前面一个边跑边喊“大哥,大哥”,后面那个紧追不舍,手够到就会给前面那个来上一记。
叫黄湛森的小鬼听到呼喊,连忙转头望去,然后,人嗖的一下站起来,奔着后面追的小鬼扑过去,嘴里还不忘念切口台词,“南侠在此,谁敢欺负我弟弟。”
前面跑的小鬼见自己的靠山出现,脚步瞬时慢了下来,后面追的小鬼逮住机会,高高跃起一个飞踹把跑的小鬼踹倒,等落地站稳,抬起手用拇指摩挲一下鼻子,“三藩市李振藩,打的就是你弟弟。”
“死鬼佬,敢打我弟弟。”黄湛森叫骂一声,抡起拳头就往李振藩冲去。
“这小鬼,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冼耀文为黄湛森小鬼默哀。
只见黄湛森挥舞着王八拳冲到李振藩半米左右,李振藩的右手捏成撮勾快速前探,掌心顶在黄湛森的下巴上,一用力,黄湛森便往后倾倒,直接被ko。
对手都被ko了,李振藩还不想放过对方,抬起腿就要往下踹。
“住手。”
冼耀文大喝一声,制止了李振藩下踹的脚,人快步上前,来到三个小鬼身边,把瘫在地上的黄湛森扶了起来,检查一下下巴,见没什么问题,才转头对李振藩说道:“小鬼,你这一脚踹下去,你爸妈少不了赔礼道歉还要赔钱。”
“哼,他先打我的。”李振藩一梗脖子说道。
“不踹你占理,踹下去就是你没理,赶紧回学校去,不是周末在外面瞎玩,不怕你爸妈打你啊。”冼耀文说着又指了指黄湛森和他的弟弟,“还有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学校去,再让我看见你们逃学,我就告诉你们家长。”
一通叫家长的威胁,三个小鬼都被冼耀文给吓走。黄湛森走的时候,还不时回头往铺面里看,瞧这模样是对广播依依不舍。
小插曲过去,冼耀文买了条烟去工地上散了一圈,随后上楼继续学习。
晚上七点,他和林醒良坐到了英京大酒家五楼装修古雅的金鸾殿,桌子上鱼翅席已经摆上。
“良仔,你在‘得云’一个月能赚多少?”
“不到一百元。”
“我换个问法,把所有的收入都算上,你一年能赚多少?”
林醒良斟酌了一下,说道:“去年差不多三千。”
“三千,一个月就是250元,还算不错的收入。”冼耀文拿起桌上的斧头三星白兰地酒瓶,屏退要上来倒酒的女侍应,亲自给林醒良倒了一杯,“假如有一份工作,一个月的薪水是100元,每年至少发15个月薪水;
真正的经理职位,不是洋行那种自称的华人经理;再承诺给你一年三千元的保底收入,用心做每年能赚几万块,做得好一年赚十几万也不是没有可能。”
冼耀文拿出两根雪茄,待烘烤点上,递给林醒良一根,“如果做的特别出色,年底分红、股份都有的谈,你会不会考虑?”
林醒良把自己快从胸膛里蹿出来的心按回去,尽最大的努力平静地说道:“冼先生,真要有这样的工作,我不用考虑就会答应。”
“你辞掉‘得云’的工作需要几天?”
“两天就够了。”
“知道陈威廉律师楼?”
“每天都会路过。”
“大后天早上九点,你可以单独去陈威廉律师楼或带上一位见证人,我们之间签一份契约,除了分红、股份,我刚才说的都会写进契约里,大后年或者后年,我们大概就可以坐下来重新洽谈合约,到时候,分红、股份就应该加进去了。”
冼耀文拿起酒杯,待林醒良也拿起,便与他碰杯,呡下一口酒,又接着说道:“我这人懂得论功行赏,还不怕功高震主,假如有一天,你对我们的生意起到的作用,远远超过了我,你拿大头,我拿小头也是可以的。
不用怀疑,我不是在说场面话,相处久了,你自然会清楚我的为人。
当然,有赏就有罚,相比能力,我更看重忠诚,对付吃里扒外之人,我会用上最狠的手段。
林经理,请记好了,这句话我只会说这一次,以后不会再说。”
林醒良郑重地点点头。
冼耀文再次端起酒杯,“中华制衣感谢你的加入。”
“谢谢老板赏识我。”
……
搞定林醒良的第二天,陈威廉叫人送来了注册工厂的名录以及注册外资公司的名录,数量都不多,前者3172家,其中有将近750家是去年开年后注册的,后者只有区区309家,刚刚登记不久的金季商行赫然在列,位列末尾。
又是阅读与分析、整理资料,一天的工夫,冼耀文就把香港所有的纱厂、布厂、服装厂归置成册,随后,细细分析布厂的资料,一边分析,一边按照可提供的布料进行分类。
当《纺织册》迭代到第二版时,冼耀文的身影出现在荃湾这个纺织企业比较集中的区域,照着名册,一家接着一家去观察布厂和服装厂的规模。
这份工作进行了三天时间,他基本理清潜在合作和竞争对手的名单,也认清了一个问题,香港纺织业是上海江浙帮的纺织业,稍有规模的企业多是从上海过来的人士创办,特别是纱厂,老板多是之前上海滩的纺织业大亨,在行业中打拼数十载,前几年见内地局势不明朗,遂在香港建立分号。
对业内势力了然于胸后,缝纫机的事务无缝对接了上来。
胜家关于分期付款的合同样本寄到,同时还附带一封赴美参观胜家的邀请函。
兄弟国际株式会社的态度更积极和诚恳一点,打过来一封国际电报,询问冼耀文近日是否有空,如若有空,他们会委派一名社长过来详谈。
协昌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信发出后一直没有回音,或许是信寄丢了,或许对方有变故,无论什么原因,冼耀文基本把它给pass掉了,他哪有时间用来耽搁,只能工人和机器等工厂楼,不可能倒转过来,再拖下去,今年都别想开工。
往东京打了个电话,得到尽快出发的回复后,冼耀文又跑了一趟刘长富家,关心他儿子的伤势之余,又关心了对方的江西菜馆筹备事宜,怂恿对方干黑中介的话题暂时没提,他还有点事情没搞明白,打算过两天再跑一趟。
就他的了解,香港纺织企业多执行两班倒制度,一班12小时,并对男工提供包吃包住的福利,女工多是计件工,除了计件工资,几无其他任何福利。
中华制衣将来主要的工人就是女工,优秀的计件模式肯定是要学习的,在此之余,他还打算在福利上下点功夫,比如改成三班倒,比如给晚上下班的中班女工提供住宿,又比如包吃。
还有建立后勤保障科,开展职业与文化进修,开展婚恋关怀,定期举办联谊会,让未婚女工有认识相匹配且优质男性的机会,为已婚女工提供法律与武力支援,帮助她们抵抗家庭暴力与脱离苦海。
每一位女工都是给他创造利润的宝贝,理应用心呵护,谁敢伤害她们,他就敢刨了对方祖坟。
其他的,冼耀文不是胸有成竹就是暂时不急,比较急的反而是包吃这一点,他想在有限的预算中给女工提供尽可能丰盛的餐食,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对油菜米面的价格做到了然于胸。
正式工林醒良被他支使起来,零时工郑月英也被支使起来,两人去做一件相同的事——了解各种食材的批发价格。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一家企业无法也不能完全杜绝乱伸手的人,有些地方就应该留出合理的空间,但中华制衣草创,尚处于只出不进的状态,能省则省,他不能给食堂采买人员留下太大中饱私囊的空间,仅让他们能从菜贩那里拿点烟和点心,回扣就别想了。
等过了这一段特殊时期,他自然会在某些环节给职工留出占小便宜的空间,好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疏导一下平时在管理制度执行下积累起来的不满情绪,同时,也可以对人才进行鉴别和筛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