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曼丽大喊一声,待黄包车夫停下,她拿下领口的钱,走下车子,对冼耀文怒目而视,“银样镴枪头,老娘难得主动,居然碰到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空有一副好皮囊,真是晦气。”
说着,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啧,什么破运气,怎么就碰到一只小雌虎,还是一只做戏不做全套的,你倒是把钱扔我脸上再走啊。”
冼耀文腹诽一声,让车夫继续走。
曼丽走出一点距离,转回头看黄包车已经走了,赶紧把捏在手里的钱拿起来数一数,等数清楚,嘴里嘀咕道:“五十元,出手还算大方,运气不错,最后一天上班还能遇到个败家子,就是……唉,气死我了,居然看不上老娘,老娘这可是第一次主动,真晦气。”
冼耀文没有顺风耳,听不到曼丽的嘀咕,不然他认为曼丽不正常的地方就有了答案。
……
次日。
一大早,冼耀文就来到湾仔活道,在工业专门学院附近找到一家有卖专业书籍的书店,挑了两本纺织相关的书籍,随后进入学院内部,逛了一圈,找到纺织专业的教室,凑在门口往里瞄一眼,见每个座位都有人,根本没有偷摸进去旁听的机会,遂作罢,带上书回家。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没有大日头,也无风,回到家后,让王霞敏泡杯茶,冼耀文直上天台,坐到角落里阅读书籍。
他肚子里关于纺织制衣的专业知识掌握得不够多,也不成系统,需要好好恶补一下。
有句话叫隔行不取利,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门道,不懂这一行,就不要去瞎惦记,再赚钱也不关自己的事。
上一世,他家是有服装产业的,但等他接手的时候,早已上轨道,加上家族又有非常成熟的金字塔管理结构,一些在运营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根本不会反馈到他这里,在管理层的最底层就已经解决掉了。
虽说他经常会去产业一线视察,也会用心了解生产线上的那点事,但毫无疑问,他的才能是飘浮在半空的,必须有一大帮专才在底下托着,他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能量。
现在下沉了,需要自己从零开始,他的弱点就暴露出来——掌握的知识太过零散,缺乏对某一行业技术理论的系统性了解。
这不,他只好选了相对来说对专业性知识要求不高,且需要大量工人的服饰行业。
其实从实现快速原始积累的角度来说,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做贸易,香港有太多的工厂对外贸不熟悉,甚至连会说英文的人才都没有,想要做对外贸易只能从洋行手里过一道,大笔的利润被洋行扣下,这时候介入,非常容易打开局面。
只不过要从贸易起家,免不了抢占洋行的生意,初出茅庐的他很难抵御洋行的打压,再则,他肚子里有丰富的合理避税知识,一旦遇到表现的机会,他很难克制住自己的表现欲,即使做几千万的生意,大概也交不了多少税。
钱大把地赚,税只交那么一点,对港府而言,这就是骨头渣啊,屁用没有,谁想收拾赶紧上,我这两天斗鸡眼,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做实业,多养活一些工人,让她们香港赚钱香港花,买完吃喝买楼花,给港府创造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收税机会,才会成为港府眼中的肱骨栋梁,才有机会被拍拍肩膀,被夸一句小冼不错。
身处微末,还是先扮演好工具人的角色吧。
书页一页一页的翻,钢笔在笔记本上摩挲出沙沙声,一个上午,冼耀文都在埋首学习。
中午吃过饭,他把郑月英叫到自己身前,当着对方的面写了一份英文招聘信息,写好之后,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个中文版,把英文版装进一个信封里,中文版直接递给郑月英。
“你去一趟德臣西报报社,把信封里的招聘信息发了,连发三天,记得讲讲价,不用不好意思。”
郑月英面露难色,“报社里都是读书人,还讲英文,我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