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鸟————现在成为了一只,四处张望着寻找那个怪物,可没有任何结果。】 当光芒散尽,神备化作光屑解除,面前的天启鸟,眼中的那一丝幽光,终于消弭。 “轰隆隆——……” 彼得却感到整个世界都在隐隐的震颤着。渐渐地,空气中似乎有一些细小的沙尘正在浮起。 等等…… 好像不只是沙尘。 沙土升起,怪石破碎,天空暗淡,大地颤抖。 只剩下那诡异的树木,随着整个被终末之红所浸染的世界,轻轻摇曳着。 一切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坏! 【那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动物,没有日月,也没有怪物。只有那只鸟,还有那片黑暗的森林……】 彼得感受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天启鸟。 它没有扇动翅膀,可是它蔫委的身子却径自缓缓飘起,臂膀与躯体上的破碎金属绑带一节节地脱落,露出纯粹的黑色。 被束缚的巨口重新张开,被封印的目灯再度亮起…… 然后,它身上一切象征着高贵的金色,缓缓褪去,只留下象征着毁灭与疯狂的猩红。 烧尽的羽翼下,目灯不再幽幽散发黄光,而是黯红。 深渊之眼中的金辉不再,而是鲜红。 就连它头顶所浮现的天平,也不再是浅蓝色的——那早已破碎的天平,如今也只剩下血红色! 它不再是黑森林的守护者,也不再是那终末的怪物之王…… 它是毁灭与破坏。 它是万物终焉。 它是…… 【黑森林里的大怪兽】 彼得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它还不倒下! “只要蛋还存在,天启鸟就不会消失。” “那……蛋破了之后呢?” 没有人细想过这个问题。 鸟为了守护蛋而停留。 然而当蛋破了之后,鸟还要守护什么呢? …… “鸟啊……你还能听见我的话吗?” “……”大怪兽只是缓缓自天空中张开翅膀,睁开眼死死地盯住彼得。 “果然如此吗……” 感受着体内所剩无几的光芒,彼得叹了口气,摇着头苦笑两声。 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或许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但在那之前…… 彼得咬紧牙关。光芒再度从体内涌出,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他的嘴角流下了两丝鲜血,但他毅然选择燃烧自己的高能躯壳,换取更多的力量。 退路已绝,那个大怪兽可不会管彼得是否要进入黑森林——它已经化作了最纯正的暴力与恐怖。 既然如此,光之子会不遗余力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 …… …… 成百上千道翅翼下射出的激光焚尽一切。 故障的天平反复做出错误的审判。 漆黑巨爪宣泄着无尽的愤恨。 赤金色的等离子体光柱刺破苍穹。 这场战斗简直就是在同毁灭本身抗争。 艰辛。 漫长。 疲惫。 毫无希望可言。 鸟展现着自己无穷无尽的力量,将希望一遍遍地击倒在地,无论那光芒化作黑夜中坚忍不拔的明星、还是风雨后冉冉升起的黎明。 彼得向它展示了黑骑士无可比拟的坚毅,那漆黑的甲胄是如此不可动摇,闪耀着光芒的重刃在绝境中也能爆发出可敬的力量——但毁灭并不理睬,它用纯粹的暴力和永恒的时间将这一切伟大全数碾碎。 彼得向它展示了炽天使无可质疑的神圣,那洁白的羽翼是如此不可亵渎,散发着辉耀的光环在黑暗里也能播撒下无穷的希望——但毁灭只是蔑视,它用无尽的虚无和蛮横的铁律将这一切崇高尽数湮灭。 ……就好像生命正在反复地尝试着从死亡的手中挣脱、秩序一遍遍追寻着尽可能远离混乱。 攻防与抗争越发抽象、概念化,无数种虚虚实实之物似乎在这过程之中被创造出来,而后尽数毁灭,这一切纷乱与震撼远远超出了语言所能详细描述的范围,以至于战斗的过程无法记录,期间经历的时间无可描述。 除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这片森林之中外,什么都无法确定。 它一如既往地“发生”着…… 势不可挡地“进行”着…… …… 彼得困惑地看着这一切,默念着让自己不至于崩溃的话语。 最开始是“我是光之子彼得,来黑森林寻找答案,为此要同天启鸟战斗。” 但这句话太长了,总是容易模糊,于是他默念“我是光之子彼得,来这里寻找答案。” 不行,还是太长了,不够清晰。 “我是光之子彼得,来找答案。” 还是太长了!缩短! “我是光之子彼得。” 太长了! “我是光之子。” …… “我是光。” …… 没有任何一个存在足以旁观这一切,没有任何一种视角可以理解发生了什么。 但至少…… 【我是光】 在毁灭与混沌的尽头。 在支离破碎的世界中。 在森林里。 有什么东西,快要结束了。 …… 损毁的重铠。 崩断的刀刃。 撕裂的长袍。 折断的手杖。 失去了痛觉、失去了思索,但还不至于全然麻木。 光之子的躯壳又一次破碎。 恍惚之间,彼得捡起自己的左臂,习惯性地装回自己被撕裂的臂膀上。 世界在他的眼中已然不甚明晰。 【我是光】 他很困惑,过度的疲惫甚至让他一度同“自我”之间出现了裂隙乃至隔阂。 破碎的躯壳上布满了“裂痕”,露出灵魂深处的原质——那足以被称之为他存在的本质,散发着幽幽的金光。 他的视线之中,那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动物,没有日月,也没有怪物。只有那只鸟,还有那片黑暗的森林…… 他同鸟尽皆失了神。无休止、无意义的争斗中,仿佛他同这里的边界正在慢慢模糊。 然而,却总有一种异样。 他总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不论他做什么。 鸟的巨爪袭来,再次将彼得的身躯碾碎。 他轻轻摇了摇头,爬了起来,一点点重新捡起自己的碎片,拼回自己身体的原位。 他的光芒早已消耗殆尽,再也无法再生他的身体,因此不得不捡回自己身体的碎片来拼凑一个不完整的自我——但冥冥之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燃烧着、摇曳着,驱使着他,黏合他的皮肉,教他一直延续下去。 【我是光】 他已经无数次地重复这句话了,但依旧很困惑。 同毁灭的抗争何时才能结束? 怎么战胜毁灭本身? 他将如何从这监牢中挣脱出来? 这一切的结局是否就是他自我存在的毁灭? 他又要证明什么?僭越的资格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僭越?为什么要证明资格?光是什么东西?这里是哪里?我是谁?我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发生了什么?—— —— 【我是光】 无穷无尽的困惑。 铺天盖地的迷茫。 他向前走去。 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出现了一块身体的碎片。 于是他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我是光】 他摸了摸,感觉薄薄的,很轻,又干燥得发脆,却也可以弯折。它成片状,感觉不是身体的一部分。这么说来,也不是石子或者泥土,石子硬硬的,一块一块,泥土则松松软软…… 这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