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正没有说话。他想走,离开靡匪思这个用幻术折磨他的可恶的骗子。甚至想把幻象带来的痛苦如数奉还。
然而他做不到。不仅仅是因为,光正觉察到自己的层次现在完全在他之下——换言之,他即使是制造假象的骗子,也是足够高明、立于不败的幻术师。
更因为,那幻影实实在在地吸引着他。
双目一闭,未来便浮现在眼前。
“喝吧,饮下这猩红的液体。”千仞雪说着,破碎神位后的面孔苍白,映照着手中金樽里妖异的红色。“我已经饮下;你也尝一尝这复仇的味道吧——或者品尝分离的滋味。”
“这——”光正勉力支撑着创痕累累的身体,皱眉看着杯中荡漾的红液。腥甜的气息昭示着它的身份,这确实会赋予他强大的力量——光正对此毫不怀疑。只是代价也将是巨大的;成为邪魂师当是必然,而心智是否仍将有属于自己的一份,也在未知数。
看着千仞雪的金眸,光正一阵寒冷的战栗,手也抖着,举起了杯子。
“你要喝么?”千仞雪露出黑化的笑容,看向那已是浑身暗沉的男人。
就仿佛在说,你不该喝,可我要你喝。
而且我知道你会喝。
光正激动地应答,身上的铠甲仿佛找到了一丝过往的荣耀,又微微闪亮了起来:“是的;因为我的心已经确定要和你同去;没有你我又怎么能活下去呢?怎么能放弃和你一起的日子,深结的情,而孤独的徘徊在那貌似华丽的荒林里?链条拖着我,也栓着你——命运的纽带把我们结为一体。”
话音落下,光正瘫坐到地上,仿佛散了架,浑身最后的光芒也熄灭了,只有手中仍紧紧地握着高脚杯。
千仞雪望着那话语说完后彻底融入周边黑暗的情中人,对话语间的情愫不置一词,冷然提醒道:“但是,喝了之后,你会失去你那引以为傲的明镜般的智识。你会失去你自己的。”
“失去我自己?”光正不以为意地大口饮下了那红浆,“我已经说了,我和你是一体的,注定同命运;一同受苦,相伴而死,虽死犹生;否则,失去你——也就是失去我自己!明镜?只有有人带着光亮映入,才有了镜的意义;黑夜里无人的镜子,再澄明,又有何用呢?”
千仞雪笑了,笑得如此喜悦与甜美。
她伸手握住了光正的手。柔软,而且有力。可光正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双眼越过千仞雪的身体,向后看去,便见到那重新招展的羽翼,挺拔而俊逸。
但似乎和黑夜的背景色,太过契合了……
而自己身后的羽翼,也正从脊背间,穿透骨肉而出。
极度的疼痛中,光正只是握着千仞雪的手不愿放开,也不愿回头去看,自己背后的附翼,是不是也同样变了颜色。
忽然一阵极速带来的眩晕,接着眼前便是一道道血红色的魔纹,和四散的黑金之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