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用着激动的手,从老宗元处,接过了那从帷幕后的高太后手里递来的薄薄书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玉芴,放到一旁,然后恭敬的翻开书册。 满篇文字,映入眼帘。 一个个墨笔圈注起来的文字,一条条贴在字句之间的字条,让曾布眼睛跳了一下。 虽然,皇太后说,皇子延安郡王已经十岁了。 但谁都知道,那是虚岁。 延安郡王是熙宁九年十二月初七,生于大内皇城朱才人阁中。 这种大事,是写在朝报上,通传天下的。 且,因为延安郡王出生之前,官家的五子都已经先后夭折,故而,皇六子一出生就是皇长子! 待其顺利成长到三岁,官家就迫不及待的,封均国公,加检校太尉、太平军节度使。 六岁,进彰武军节度使,加封延安郡王,开府仪同三司。 去年,天子集英殿中燕,召集天下重臣,延安郡王在旁侍俸,群臣共贺之。 这些,都是朝报上的内容。 曾布虽处江湖,却也重点关注着这些信息,并牢牢记在心中。 所以,曾布知道,那位皇子,今年其实将将八岁零三个月。 只是因为他是熙宁九年十二月出生,所以,不满一个月就被人视作一岁零一个月,再算上虚岁,在襁褓里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已经被人认为是两岁了。 而八岁多的郡王殿下,居然真的在读《春秋》? 不仅仅在读,看这位殿下圈注的文字,以及那些字条上发出的疑问和自己的解读。 他甚至可能已经能理解春秋了! 哪怕,有些文字,看着幼稚,即使有些疑问,天真至极。 可是……可是……这叫赤子之心,纯洁无瑕啊! 于是,曾布毕恭毕敬的对着帷幕内的高太后拜道:“皇太后殿下,臣观延安郡王所注字句,赤子之心,发于肺腑,叫臣实在是诚惶诚恐,此真天下幸事也!” 高太后喜欢听这样的话,当即欢喜道:“此正是老身请学士来此的目的!” “老身妇孺之辈,虽慕圣人道德,终究难近圣贤之道,便只能求助于学士!” “臣不敢!”曾布大礼而拜:“唯尽死以忠于官家、皇太后殿下、延安郡王殿下!” 高太后听着,在心中悠悠一叹:“果然,六哥已得天下之望!” 曾布,只是一個刚刚除服,从地方归来的翰林学士。 但他却依旧认定,唯一皇嗣继承人,只有皇帝长子! 连曾布都是这样。 其他人就更用不说了。 新党、旧党,都只会认皇帝的长子! 就像是治平年间,即使先帝有三子,但朝野都只认大哥颖王。 至于二哥、四哥? 韩琦、文彦博,哪怕在禁中见到了,也跟没有见到一样。 这就是礼法,这就是纲常! 再想如太宗故事,只能是天下共击之! 好在,如今的六哥,确实是聪俊、孝顺、懂事。 立这个孩子,既是众望所归,也让高太后欢喜。 便对曾布道:“老身在此,替六哥谢过学士了!” “还请学士,在此为老身草春秋之义,答皇子之疑!” 曾布再拜:“唯!” 于是,便有内臣,取来文案、笔墨纸砚。 曾布当殿席地而坐,铺纸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