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郎原本是四门学的高才,这下,前程就更有保障了。”
“只要崔尚书发一句话,兵部下属的四大司,还有下面各折冲府的好差使,还不是随着姜小郎挑……”(注:大唐兵部下设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四大司。折冲府,大唐府兵制的重要组织机构。)
众位官夫人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对姜简的前程大为看好。甚至有一位年龄稍长的夫人,竟然开始向姜蓉询问姜简是否已经定亲。
闻听此言,正愧疚是自己没本事,才令姐姐不得不向崔敦礼等人低头的姜简,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亏得杜七艺及时掐了他一把,才让他强压下了心中怒火,没有当场翻脸。
待送走了众位官夫人,天也就黑了。杜红线是女孩家,不方便在外边留宿,所以被姜简安排仆妇用马车送回了他舅舅胡子曰家。杜七艺和骆履元两个,则主动留了下来,以免姜简再遇到麻烦,身边连个可以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
然而,三个懵懂少年,在姜简的书房中,商量来,商量去,商量得筋疲力竭。除了得出“蓉姐是担心崔敦礼恼羞成怒,故意坏姜简前程”这一条结论之外,对于崔尚书为何要威逼利诱姜蓉放弃替丈夫讨还公道?大唐为何非要招安那车鼻可汗?以及朝廷到底有什么难处,被车鼻可汗杀光了整个使团还要忍气吞声?等等,诸如此类疑问,全都找不到答案。
“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姓赵的老太太,曾经跟子明说过,皇上好像最近生了病!”骆履元的记忆力是三人当中最好的一个,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低声发问。
“皇上生病?这跟我姐夫被害死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姜简听得一愣,本能地开口追问。
“别胡说!圣上年富力强,春天时还能亲自去骊山射杀熊罴,怎么可能生病?”杜七艺却脸色大变,迈步冲到窗口,一边向外张望,一边低声呵斥。
不满意他小题大做,骆履元歪了外脑袋,低声反驳,“我没胡说,是,是那个姓赵的乡君,丈夫不久前刚刚被赐予四品散职的那个,亲口对子明说的。还让子明多劝劝蓉姐,即便心里头再觉得委屈,也先忍下这口气。否则,很容易被人认为,不分轻重。”
“我想起来了,的确是赵乡君,临走的时候跟我叮嘱了几句。”姜简将手抬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口,有些后知后觉地低声叫嚷,“我当时光顾着讨厌她说,姓崔的登门吊唁,是天大的面子。就把这句话当做了耳旁风。”
“真有这话?”杜七艺又向窗子上扫了扫,然后迟疑着抬起手,摸自己下巴上还没长出来胡须,“这位赵乡君,还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呐!怕子明和蓉姐,一直被蒙在鼓里,所以才在临走之前,冒险指点迷津。”
“当然有,我听到了,子明也想起来了。”骆履元想都不想,连连点头,随即,又皱着眉头发问,“你说蒙在鼓里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皇上病了,所以有奸臣蒙蔽皇上,替车鼻可汗遮掩罪行,甚至包庇他倒打一耙?”
“不是!”杜七艺看了他一眼,冷笑着摇头,“三省六部那么多官员,奸臣得拉拢多少人,才能堵塞圣上的耳目?他做不到,至少在眼下的大唐,无人能够做到。车鼻可汗也没那么大的颜面,让朝中重臣,为了他,冒险犯下欺君之罪!”
“这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崔尚书才非要强压蓉姐放弃报仇?”骆履元不服气,皱着眉头追问。
“不是放弃报仇,而是压着蓉姐暂时吃下这个哑巴亏,别为杨家姐夫喊冤。”杜七艺头脑机敏,一边想,一边缓缓说道,“也不是他一个人在压,而是他最适合出面做这件事。首先,姐夫考科举那年,他是几位主考之一。其次,姐夫的左屯卫郎将是出使之前才受的封,在此之前的官职,是鸿胪寺丞,而那崔敦礼做兵部尚书之前,则是鸿胪寺卿。从很久之前,就是姐夫的老上司。管的,也正是招安周边各部,和接待海外万国之事。”(注:鸿胪寺,唐代外交部礼宾司兼移民局。)
他不说还好,越说,骆履元和姜简两个,反而更加糊涂了。眨巴了好半天眼睛,才相继低声抗议,“简单点,别绕弯子!”
“你到底在说啥呢,我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明白!”
“我是说,当初决定招安车鼻可汗的,可能是当今圣上。”杜七艺被问得心浮气躁,压低了声音,直接给出了答案,“眼下圣上生病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呸,呸,圣上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但是,在圣上好起来之前,谁也不想再拿车鼻可汗杀光整个大唐使团这件事,惹他生气。所以,既然车鼻可汗没有公开造反,而是选择了倒打一耙,朝廷里的宰相和重臣们,就想先把这事拖上一拖。等圣上病好了,再由他老人家亲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