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实在难以接受。“这怎么行,敏君姑娘已经如此凄惨,怎能让她再受这死无葬身之地的苦。不行,这不行……任家姨娘三思呀!”
穆晓川也念了一句佛号,叹道:“阿弥陀佛,逝者为大,哎,这么做还是太草率了一些吧。”
沈一帆也劝说:“我等能观些风水,不如让我们师兄弟为敏君姑娘寻一处良穴吧。”
任湘云欠身福了个礼。“多谢几位小仙师美意,诸位已经为敏君姐姐和我们姐妹做得够多了。诸位恩情,我们姐妹永不忘怀,只怕此生无以为报。只是,此事就不必再劳烦诸位小仙师了。只因敏君姐姐生前有所遗愿。我们姐妹流落风尘,此生不是禁锢于勾栏,便是成为他人玩物……生与死,贵与贱,于我们不过是同样的牢笼。我想,棺材、墓穴,也是同样。而且……
敏君姐姐曾说过……我若死了,便将我火化成灰,抛洒于天地之间。我一生不得自由,愿我死后无拘无束……来生也不必为人了。”任湘云抱着瓷坛以袖拭泪。
众人闻言无不唏嘘。
唯有钟挽灵释然一笑,似叹息似感佩:“散于天地之间吗……身在囚笼心向逍遥,无缘得见这般洒脱的奇女子,实乃一生之憾。”
任家姐妹再次谢过钟挽灵等人,便告辞踏上了送葬之路。
陆家父女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以同样唏嘘的神情目送着这群可怜的女子。
待到任家姐妹走远,陆不息略带踟蹰地走到钟挽灵身边,怯生生地欠身福礼。“钟仙师,几位小仙师。”
钟挽灵微微颔首,淡淡地看着陆不息。
陆不息的手不由自主地拧住身前的裙摆,轻声说:“……不知道钟仙师是否还记得……那夜,您说,事情结束后,我若真有心修道,您说您愿意收我为徒的。”
其他几人都大为震惊。要知道钟挽灵这人,即便不是女子,在临安分阁也是一等一的怪人。穆晓川倒是事先知道此事,只是惊讶于陆不息这姑娘经历了这么多危险的事居然还想拜师。
钟挽灵只是定定地看着陆不息,然后淡淡地问:“你可记得,那夜我问了你一个问题?”陆不息点点头。钟挽灵的目光转向远方,望着灰蒙蒙不见缝隙的云层,“你可要更改答案?”
陆不息跟随着钟挽灵的目光,看着像一面墙一般的天空,还有远处渐行渐远的一行白色的人影。她不记得那夜她是怎么回答的,甚至不记得她是否回答了。她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些问题,因为这些原本于她是那么遥不可期——她不过是一个连活着都需要竭尽全力的平凡木匠的女儿。请下载小说app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那一刻,陆不息突然觉得,她与钟挽灵之间有一道她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是,陆不息还是鼓起了勇气,抬起头,坚定地说:“我想学的并不是修仙问道,我也不知道修仙悟道有什么用,我只是想学一些本事,一些能改变命运的本事。若再见危难时,我能救人水火;若再见不公时,我能挺身相助……我不想做一个总是受人保护的无用之人,我想帮助更多的人……我不想再看见任家姐妹们的惨事再发生了。”
众人都很诧异。这并不是一个修者的答案,这更像是个江湖客的说辞,不但猖狂,而且荒唐。
钟挽灵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赞许地看向陆不息。世间最利的刀不就是少年人心中的侠义吗?
钟挽灵指着陆不息的胸膛,笑道:“愿你不负天,不负地,不负这侠者初心。”
陆不息一瞬讶异,福至心灵,赶忙跪下磕头。“谢师父指教!”
钟挽灵失笑:“唉,你别忙行礼。真要叫师父,也得等下月随我回了佬仙门入了门才行。”
陆不息欢呼雀跃。
钟挽灵看了眼陆不息身后满脸写着欣慰却不舍的陆父陆向阳,莞尔道:“陆匠师不必忧心。我还会在京都呆上数年,不息跟着我,不必离京。待她独当一面,何去何从便是她自身选择。”
陆向阳闻言又是欣慰又是感激,差点也跟着陆不息跪下磕头。
钟挽灵扶住陆向阳。“陆匠师不必多礼。这是不息应得的缘分,我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此时,天空落下了一道光,正巧落在钟挽灵众人所在的山坡上。
渐渐的,云层的漏洞裂成缝隙,缝隙渐渐延伸裂向远方,温暖的阳光穿过云层撒向大地,在天地间画下一道金色的路。
远处山坡下,一支白色的队伍在这条光路中慢慢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