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去了大半年。
对佬仙门,对李老太君,这半年,可以说是风调雨顺万事太平。至少那位惹人嫌的伪君子王爷再也没登过门。而她那可爱的曾孙女也与她愈发亲近,每日请安都与她相谈甚欢。
不过,也不能说全然是安稳无事的。
比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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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百无聊赖地撑着头,看着围着她喋喋不休的七八个子侄小辈,昏昏欲睡。
领头的矮个佝偻小老头是门内的术术夫子,也是玄星阁的掌教,算是门内最高级别的夫子之一了。老太君不止一次地觉得他若是再这般佝偻下去,再过几年可能会找不见人去。
此时,这小老头兴致高涨,滔滔不绝地向老太君抱怨着:“老太君明鉴。那钟挽灵,固然天资不错,可她受了您这么大的恩惠,实在太过懒惰贪玩不思进取。打从他转到老夫门下,总共就来听了没几次课。开始还挺积极,后来就经常迟到早退,再后来就看心情来听一段就走,最近几个月压根没来过了。”
“你还算好的。”另一个一把胡子的瘦长老头插嘴,吹胡子瞪眼道:“那小妮子压根就来听过我一次课,从此再不见人影。”
老太君记得此人似乎是门内专司诗词儒学的夫子,早年中过进士。钟氏尤其是她这一脉是有着皇家血脉的,多少有些社会地位,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不会不行,至少品味不能太差了。因此,老太君姑且也给钟挽灵安排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课程。好在,钟挽灵这丫头原本家学就不错。父亲章石音虽然家道中落又年少离家,毕竟是书香门第,祖上也出过不少大儒名仕。章石音自己也是一代书法名家。钟挽灵儿时在章石音膝下长大,即便没怎么学,耳濡目染也是会的不少。论风雅,论品味,可能整个佬仙门也没几人能出其右。
果不其然,门内丹青阁的吴画师也来了。“可不是嘛,那丫头天分是很高,确有习画的天赋,可这般懒惰,实在暴殄天物!”看样子,钟挽灵是吴画师那边也没去了。
一旁嬷嬷听了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也不由叹息,她是没想到乖巧伶俐的晚兰小姐,在别人面前居然是这般模样,这不是丢老太君的脸嘛。
老太君却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从嬷嬷砸出来的山核桃中挑拣大块瓤色鲜亮的放入口中咀嚼,像是浑然没听进去。
“嗐,你们好歹是去过的,我这,那丫头压根就没来过。”说话的是与其他几位夫子截然不同的中年壮汉。这位是山城中镖局的总瓢把子,专司给佬仙门中孩童小辈发筋练骨,为之后学武练气做准备的。“虽说晚兰小姐跟其他孩子不同,听说已经练气了,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不锻炼,以后哪来的练武基础。”
这话倒是说得有些道理,可一转眼众夫子之间就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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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兰小姐毕竟是个姑娘,这武功,不练也罢。”
“习武本就是为了练气,晚兰小姐已经突破了百目关了,你那一套自是不必!”
“我看黄师父说的不错。体能和儒家典学都是需要勤学苦练日积月累的,晚兰小姐实在太过傲慢,才如此懈怠,如此下去怕是难成大器。”
同是丹青阁的专司书法王老师也劝道:“老太君您实在是太过宠溺晚兰小姐了。严是爱,娇是害呀!”
这话题终于是又转回到原点上了。
老太君却看也不看他们,专心致志挑核桃。
儒学夫子不由叹道:“我看老太君您还是给晚兰小姐安排下女德女戒的课程吧,这般下去,成何体统?”
王老师不以为然,嗤笑道:“安排了也得她会去上啊,我看她是不会去的,安排了也是白安排。”
“本来就是,女子学那么多做啥,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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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夫子瞬间噤了声。
只见老太君拿过了嬷嬷手中的小锤,敲碎了一粒山核桃。
“老太君您……”
老太君慢悠悠地放下小锤,随意地拨弄了下被敲的粉碎的山核桃,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这些老夫子呀,难道就没有反思过,为什么晚兰不去听你们的课吗?”
众夫子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齐老师,晚兰也没去你那吗?”老太君忽然点了一个一直站在人群后方,捋着白须的老头。此人正是老太君安排给钟挽灵学棋的星阁掌教。
丹青阁的几位老师也奇道:“是啊,老齐你怎么不说话?”这佬仙门棋圣,可是他们特意拉来控诉钟挽灵不学琴棋书画的证人,结果这人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齐老师捋髯苦笑。“晚兰小姐倒是日日有来与我讨教,从无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