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有甚的要紧事,不就是让一个野丫头改个名吗?”
淼氏气得牙痒。“什么野丫头?晚兰是淑娟和怀宁州牧的独女!”而淑娟则是她与钟林的长女,那可是她大姑子的女儿,“你怎么能说你的外甥女是野丫头?”
不说还好,一提这事邹水儿就来气:“什么外甥女,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就不是钟家的人了。淑娟姐真是好意思,自己都不是钟家的人了,居然让自己生的赔钱货回钟家。也不知老太君是怎么想的,这么丢人的事居然要当着寿宴这么大的场合公布,让外人知道还不说你们钟家后继无人?”
邹水儿是越想越气,忍不住将梳妆台上的胭脂盒一把扫在地上,落在淼氏跟前,碎了一地。“你这蠢婆娘,你以为这事是好事吗?是,淑娟是你的长女,但如俊才是你的儿子,佳男更是你的长子嫡孙!你以为这是你外孙女回来了?真是蠢啊。那个丫头回来就是来夺你的长子嫡孙的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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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氏被怒极的邹水儿压了一头,气势瞬间弱了,诺诺地回道:“老太君没说让晚兰坐嫡孙的位置。况且,老太君本就宠爱淑娟,淑娟也是他们那辈中最优秀的,老太君想厚待淑娟的女儿是自然。”
邹水儿怒极反笑,冷笑道:“那给你们生下长子嫡孙的我,怎么也没见你们把我当菩萨供起来?还让我去伺候那个贱丫头!呸!”
淼氏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水儿就又摔了一罐胭脂骂道:“那丫头好?有什么好的?再好也是个下面没把的!赔钱货!佳男他就不够优秀吗?他生来就是最好的!家主长子的长子!哼,别人比得了吗?现在倒好了,把一个外姓丫头领回家,还说什么要把下次上清宗的名额指给那个丫头?两年后,佳男也十岁了,也满足年龄了。名额给她了,佳男怎么办?之后又要怎么办?这不是要夺嫡孙是什么?!你这蠢婆娘!非要等那丫头把属于佳男的东西全都夺走了才好吗!”
淼氏哑口无言。邹水儿虽然尖酸无礼,可这话确实说到了她心上。她的大女儿优秀且孝顺,可终归是已经嫁出去的人。老太君强行带回晚兰让她认回钟氏,确实好说不好听。万一老太君真有心让晚兰坐嫡孙之位……淼氏一想到自己那个可爱小孙子的乖巧模样,便心中也有些不平。
彷徨踟蹰的人却不止这对婆媳。
钟挽灵坐在藏书阁边缘的窗缘上,手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可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钟挽灵其实并不讨厌她的父亲,严格来说她很敬重父亲。
她的父亲章石音是个懦弱的人,胆小怕事又斤斤计较,所有说书人口中穷酸书生有的臭毛病他全部都有。钟挽灵开了天眼,她能看得出她父亲身上有着不逊她母亲的潜力,可是她也明白以她父亲愚钝顽固的心性,这辈子是无法修得正果。所有人都夸她聪明,可钟挽灵却始终没能明白。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以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之身,远赴万里之外的怀宁边境,担下了那个战火连天之地的一州之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愚蠢顽固怯懦迂腐,究竟是哪来的力量和勇气,让他奔赴边疆;又是什么给了他这般的坚韧,让他坚守战场。但,不管怎么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都敬重这样的人。
可如今……如今她将要舍弃父亲所赋予她的姓和名。
虽然这件事其实是三个人商量的结果,老太君、母亲、还有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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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挽灵能猜到父母的用心。他们大半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培养。这本该也是她最希望的结果,她别无所求也别无所好,她只是喜欢且希望可以不断地学习、研究,只要能让她学到更多术法,她怎么都好,怎样都愿意。
本该是如此。
忽然,木楼有细微木板挤压的吱呀声。有人正上楼。
“是谁?”钟挽灵轻轻地对着藏经阁的楼梯处说道。
不一会,楼梯上就走上来了一位兰衫美妇人。
“不愧是小周天的修士了,很敏锐呢。”那妇人笑盈盈地夸道。
这三个月里,钟挽灵已经见过很多人了。这“小周天修士”的称呼她已经听过了无数遍,有惊叹的、有惊讶的,更多的则是阴阳怪气的、恨意的、不屑的、妒忌的、怀疑的、嘲讽的……多是些不太好的情绪。可这妇人说的,却没有这样的情绪,真的要说,可能是鼓励和安慰。
钟挽灵看着这张与她母亲有着几分相似的鹅蛋脸,心中有些暖,起身施了一礼。“淑华姨娘。”
这美妇人就是钟挽灵母亲的亲妹妹钟淑华。与钟挽灵的母亲钟淑娟不同,钟淑华的眉目少了一些刚强和明艳,多了几分柔顺和乖巧。两人的性格打扮也截然不同。母亲直爽干练,嫌少穿着罗裙,也不配珠宝发饰,通常都是一袭长裤麻衣,一头长发多是草草地在头上扎成一束,或是太热了,便拿根筷子随意地挽在脑后。钟挽灵觉得,如果可以,她的母亲会选择削了她那一头如瀑的长发。可钟淑华却截然不同,她温柔而精致。此时这美妇高束发髻挽花钗,柳眉低垂眉眼温柔,一袭青兰长袄马面裙,看似朴素,细看却是用青银两色一明一暗绣的缠枝兰花,端庄而低调,又不失其高贵典雅。
钟淑华拉着钟挽灵在窗边,温柔地帮她捋起颊边的碎发,微笑着问:“晚兰,你怎么一个人窝在这呢?怎么不跟佳男他们一道去玩呢?今天是老太君生辰,街上很是热闹,可多新奇玩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