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恒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再用力的搓了搓,让自己面色看起来相对红润,一件布衣,一双草鞋,就这般朝约定地点走去。
不过在临近阁楼时,他适意的戴上了面具。
走在长阳街上。
嵇恒颇有恍然隔世的错觉。
入狱后,他的活动范围其实很小,更没有机会接触到经商市集,而今远远的望去,却是能看到一片鳞次栉比的坊区,各种盐铁珠宝丹砂在集市摆放着,而一些大商社,无不飞檐高挑楼阁数进。
铜门铜柜精石铺地。
其华贵豪阔,大店做派,跟别处截然不同。
热闹非凡。
不过这种热闹与他无关。
他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便迈步经过了这片热闹,步伐果断的进到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坊区,这里是官邸坊区。
长街两侧坐落着一些酒肆民宅。
相对集市多了分安静。
官邸外。
数百名士卒陈列,气势恢宏,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冯栋、冯振父子早已到场,而今坐在末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父子二人的衣衫都很素朴,甚至还略显寒酸。
父子二人就这般安静的等着。
从进入屋内开始,就再无言语,更不敢肆意询问四周官吏,战战兢兢的坐在席上,仿佛像是即将被审讯的犯人。
不多时。
屋外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冯栋下意识将目光看了过去,不过见到来人的衣着,却是一愣,这人穿的竟比自己还穷酸,衣角处更沾着不少泥尘。
而且还带着面具。
就在冯栋惊疑之时,一旁的小吏介绍道:“冯栋,这位是钟先生,今日是钟先生跟你会商。”
“长公子业已到场。”
“不过并不会献身,而是在隔壁西房。”
说着。
小吏朝西恭敬的行了一礼。
冯栋不敢怠慢,也是连忙起身,朝着西厢行了一礼,眼中多少有些失望。
嵇恒也微微拱手。
冯栋这时才把目光看向嵇恒,在上下打量了数眼后,才皮笑肉不笑道:“老朽见过钟先生,钟先生果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能得长公子器重,实在是令人羡慕。”
冯栋朝嵇恒行了一礼。
态度很谦卑。
嵇恒淡漠的扫了冯栋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冷色。
这些商贾最会察言观色,而今自己带着面具,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怕冯栋现在也是郁闷不已。
嵇恒入席。
冯栋却不敢坐下,继续站在一旁,沉声道:“前几日收到官府帖子,老朽是又惊又惧,惊的是我冯氏何德何能,竟能入长公子之眼,惧的是冯氏是市籍,身份低贱,又不懂礼数,唯恐冒犯了长公子。”
“若无意失言,还请长公子、钟先生见谅。”
冯栋朝着西厢跟嵇恒先后一礼。
礼数很是周到。
一门之隔。
扶苏的声音传来。
“冯栋,你无须紧张,这次是钟先生与交谈,我只是旁听,并不会插手,更不会对你因言治罪。”
“你自可安心。”
闻言。
冯栋眼皮一跳。
他深深的看了嵇恒一眼,又朝着西厢行了一礼,心中却在惊奇,这钟先生究竟是何许人?竟能得长公子这般器重?
甚至全权交由此人处理。
而钟氏?
他在脑海飞速想了一番,却是记不起有什么出名的。
他唯一能想起的是东海郡有个钟离氏。
只是那是钟离。
非是钟。
他可不认为,眼前的钟先生,会篡改家族之氏。
这可关乎着祖先门楣。
嵇恒坐在席上,并没有直接开口,先给冯栋父子各要了碗热汤,而后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这次请你们来有些唐突,只是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大秦过去并未亏待过你们。”
“因秦政的缘故,甚至还算是优待。”
“而今朝廷遇到了一些事情,或需冯氏慷慨解囊,我也希望冯氏这次能替国家着想,多替朝廷分担一点。”
嵇恒声音不大,还略显清冷。
不过落到冯栋耳中,却是另一方滋味。
他神色微异,并没有贸然答应,而是试探道:“钟先生,敢问朝廷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若冯氏真能帮上忙,冯氏绝不推卸。”
嵇恒没有开口,拍了拍手掌。
很快,一名小吏抱着几摞竹简进到了室内。
嵇恒扫了一眼,从中取出一摞,交给了小吏,由小吏将其送到冯栋手中。
见状。
冯栋心神一凛。
他知晓,嵇恒年岁虽轻,但没那么好对付。
一言一行。
似乎都带着一股强势。
冯栋将竹简恭敬的接过,只是刚见到竹简上的内容,脸色就陡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