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子卫的脸色十分憔悴,幸而精神尚可,此刻他正与大老爷在正厅谈论朝堂中事。大太太则在东次间喝茶,对常晞姐妹说些安慰的话。
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大房一家便告辞了。
随即又有文阁老家派人来请,常子卫匆匆换了衣裳出门了。
常昭叫了有脸面的管家仆妇们,叮嘱她们要好生服侍:“最近家里有事,老爷心情不好,若是谁失了规矩挨了罚,谁也帮不了她!”如此戒叱了几次,一时各处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家中尚且安稳,朝中却风波迭起。弹劾的声势依旧浩大,常家势力单薄、疲于应对,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在这时,宫中突然传出皇上“圣恭违和”的消息,免了一连几日的早朝。
文阁老与常子敬商议:“都察院那边,还是得有人能说得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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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子敬何尝不知?可他只能苦笑。
回到家,大太太帮为他宽衣,一边问道:“文阁老可愿意帮忙?”
历朝历代,内阁的权力都很重,为避嫌疑,阁老们向来会与都察院保持距离,何况新皇登基以来,一直对内阁颇有顾忌,文阁老只怕是有心也无力······
可这话对妻子说了,她也未必明白。
他笑着拍拍妻子的手道:“你管好家里的事便可,外头我自有道理。”
大太太听明白了,这是文阁老的路子没走通!
于是她道:“何不让三叔去和左副都御使孙大人打个招呼?”
常子敬奇道:“三弟何时与孙大人有了往来?”
“老爷怎么忘了?”大太太将当日二太太如何保媒之事与常子卫说了。
“原来当日保媒的孙家便是孙大人的本家?”常子敬想了想,道:“罢了!那孙家曾被我们家拒过亲,说不定人家不仅不肯帮忙,还会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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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又有何妨?”大太太柔声劝道:“我听说三老爷托人给孙家介绍了一桩生意,两家也算有来有往了,如今家中艰难,三叔定会为了老爷走这一趟的。”
常子敬沉吟道:“如此······也只得委屈三弟去说项了。”
“老爷说哪里话?”大太太笑道:“都是一家骨肉,三叔如何会不为老爷着想?若是此事可成,兴许三叔家与孙家还能重缔良缘,岂不是两处受益?”
一面说着,一面服侍他吃了饭,去了帽儿胡同。
常子卫却不在家。
“老爷往吴老爷去了。”赵安恭敬地将常子敬请到书房,“去了已有一个多时辰。”
常子敬缓步走到书房。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安神香气味。
“三老爷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安稳,常在书房里彻夜看书,困了便可以小睡一会儿。”赵安解释道。
常子敬颔首,看着书案上凌乱的书本,《夷会要》、《大齐考略》、《博古名集》······都是些介绍邻邦土俗民风的典籍。
随手翻开一本,书页间写满密密麻麻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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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工整的蝇头小楷,他不由叹息。
出了这样的事,三弟在诰敕房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正想着,便听到外面有动静,常子卫已大步走了进来。
“大哥!”他一面进来,一面禀退众人,“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常子敬惊讶的看着常子卫,忍不住道:“你怎么瘦成这样?”
常子卫摆摆手道:“这几日忙着查阅典籍,不免睡得少了些。”
常子敬笑道:“让你去诰敕房,倒是正得其所了!”
“吾乐此,不知疲呗!”常子卫笑着,随即又问:“大哥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常子敬看着弟弟瘦削又缺乏血色的脸,来时准备好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了。呆了一呆,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你去吴家,吴老爷身子如何?”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常子卫的目光一黯,顿了顿才说道:“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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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子敬暗暗自责,正想再说点什么,常子卫却接着道:“我去吴家,一来为拜望吴老爷,二来是请吴老爷帮忙。他有一同科,与都察院李大人很有些交情,可帮我们说话。”
常子敬大喜道:“如此甚好!前儿早朝,圣上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有了这个台阶,此事也就好压服下去了!”眼见天色已晚,常子卫忙命人整治了饭菜,兄弟俩久违的吃了一顿舒心饭。常子卫又委婉地道:“文阁老年事已高,如今吏部侍郎李思常、礼部尚书左原、胡首辅的门生郑一柯······各处都盯着这个阁老的位子,若此时被抓住把柄,一世英名就全毁了,所以有些事,文阁老确实力不从心······”
“我明白。”常子敬道:“文家已帮扶我们良多,我已想好了,若不能平息非议,我便自请降职,不过是多熬几年资历,也比站在风头上被人当枪使的好。”常子敬得了好消息,一时高兴,喝的酩酊大醉。晚间回到家,借着酒疯,倒把大太太闹了个一夜没睡。